诗文库 正文
灾异进对劄子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二、《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八
臣尝肃容稽首,伏读《国史》,至景祐中,京师地震,直史馆叶清臣上疏,有曰:「顷范仲淹、余靖以言事被黜,天下之人齰舌,不敢议朝政者,行将二年。愿陛下深自咎责,详延正直敢言之士,庶几明威降鉴而善应来集也」。书奏数日,仲淹辈得近徙。臣有以见仁宗皇帝祗畏天威,优容谠直,未尝以遂非为心也。又读至范仲淹既徙润州,谗者恐其复用,遽诬以事。语入,上怒,亟命置之岭南。参知政事程琳独为上开说,明其诬枉,上意解,仲淹讫得免。臣又有以见仁宗皇帝照破奸谗,消平诬枉,未尝以终怒为心也。夫人才,天下之元气;公议,国家之精神。所恃以为天下国家,此而已。今清臣一言而仲淹有近徙之命,程琳一言而仲淹破谗诬之疑,虽执政大臣如王随、陈尧佐等辈,亦不能沮抑而龃龉之。此四十二年之治所以独为本朝之冠也。猗欤盛哉!陛下纂图御极,几三十馀年矣,容谏尊贤,一念每以仁祖为法。比者更化,登崇俊良,涧谷诸臣,悉膺聘召,气象翕然向庆历矣。乃有直臣不容,相继远引,如臣汝腾则以夺琐闼去,臣霖则以论事不合去,臣斯得、臣愿质则以泰来之劾去,臣伯玉则以都曹论台臣去,臣栋则以夺中书去,臣钺则以谒告去。越明年,臣梦炎则以乞郡去,臣遇顺则以论贵戚之卿去。自是以来,上之人则以常人吉士为国,下之人则以哗竞朋比为的,彰然立赤帜,以钳天下之口,以拂天下之公论。然风雨如晦,鸡鸣喈喈,忠志之士未尝不以哗竞朋比为忌,而不言国事之非也。虽至愚如臣,亦有救解直臣之说,消平喜怒之说,独相之初不可不谨重之说,避殿之后不可复贺雪之说,君相之体不可独运之说,大德浸衰不可不修省之说,奸邪不可比肩之说,君子小人消长之说,蜀上流当立三大屯之说,贵戚之卿不可帅钺之说,喜静恶激、喜顺恶拂之说,御笔不可不收回之说,蜀亡不可不急救之说,大奸不可复用之说。多言数穷,取恶已甚,揆以时义,所合汰归。累章陈词,有志未遂。而臣之微意,亦欲于未去之时,深为君子谋,所以冒万死,吐露于陛下之前者,正以臣汝腾等排奸论事,虽或过于激,或流于狂,或失于不中节,然要其本心,则皆忠于爱君,忠于卫社稷,忠于扶世道者。今绵历已跨二年,而疑谤犹未尽释,几若与之相忘于江湖之表。岂诸臣他有过尤,不足以供一时之用耶?以臣察之,诸臣以清白为质,以正平为则,以脩姱为能,以芳菲为服媚,以博謇为好尚,以中正为矩矱,未尝有所过尤也。曰:然则何为而弃梗乎?曰:谣诼好妒,既妄谓蛾眉之善淫,而灵修浩荡,又不察民心之屈抑。此朋比哗竞之谮,所以入人之肤、蛊人之心,至于今而未解也。上之人不过曰,吾方以安静为主,彼乃以哗竞为说。不思每有除拜,众言辄纷纷,当时反以为好事,似未可以哗竞訾之也。吾方以独运为政,彼乃以朋比为心,不思上自以为是,诸大夫莫敢矫其非。识者乃以顺旨雷同,深负为臣之义,似未可以朋比疑之也。动摇山岳之地,既以哗竞朋比之说媒糵于其先,进退百官之朝,复以主静喜顺之说阴制于其后,此诸臣所以屈心抑志,宁郁邑而不伸,死直忍尤,宁顑颔而不遂也。且非特诸臣也,后之以直道忤时者,大抵皆如是也。臣每一念此,为之动色以相哀,冯心而长喟。臣既不能随诸臣以去,已为遁尾之厉,若贪荣恋宠,侥倖复留,而不能为诸臣出一语,以解久结不解之愤,其视东汉之世愿膏钩党之鼎者,何止去三十里哉!臣既以书抵宰臣,又当天变荐臻之时,盛夏常寒之际,复效叶清臣、程琳辈开解仁祖之意,为陛下底里言之。欲望宸聪开悟,圣断果决,念人才无终弃之理,察世道有当反之机,特举仁祖所以近徙范仲淹等故事,抆拭已去诸臣,节次擢用。使见为监司郡守者畀以收召,以需远次者畀以见次郡,见食祠廪者畀以近次郡,在谪籍者畀以祠廪,被谪降者复其元官而畀以廪禄,在选调者特与改秩而畀以外任,一如仁祖节级近徙之制,不惟上可以回天心而弭天变,下可以允公议而服人心,虽诸臣得路,亦将永肩乃心,尽展所学,以扶宗社,以福苍生。其所裨益,岂浅浅哉!臣一无能解,每念报国,独惟荐贤,用敢以诸臣抑屈久困之状祈哀于陛下。若犹未以臣言为然,是永锢诸臣,终非盛世之美事。臣愚至是,其技已穷,惟有痛自咎责,宁屈微臣之身,以赎诸臣之过而已。拳拳此心,天地鬼神实临之。惟陛下幸赦。
舟过觉苑寺(在萧山城中齐江淹宅舍为寺门有梦笔桥) 清 · 厉鹗
押皓韵 出处:樊榭山房续集卷第五
越游无他营,合志事幽讨。
初程历萧然,环堞碧秋草。
江郎有故居,斜日市渠抱。
维舟试来寻,鸦鹊闹浩浩。
墙隅石幢一,相对杂佣媪。
依稀辨垂拱,阿武时所造。
入门两砖塔,经始已无考。
犹资象教力,鬼手拄倾倒。
睿达与温夫,署楄尚完好(敕觉苑寺扁治平四年沈辽书三门江寺扁张即之书)。
扪壁读残碑,元明奚足道。
独有梦笔桥,记者吴中老(重建梦笔桥记天圣四年叶清臣撰文最工)。
似惧地主嘲,其文特摛藻。
中述会昌年,花宫迹如扫。
僧徒尽乌巾,雁齿废行潦。
宣宗即牵复,未琢白石皓。
茂宰曰李君,成梁十月早。
我愧词囿荒,吉梦敢私祷。
华发谢貂蝉,消摇破诸恼。
几时买廛居,名蓝作邻保。
乞罢叶清臣奏 北宋 · 上官均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九九
清臣顷在前朝预选制科,以文学显名于时,因缘附会,渐致荣显,而天资柔佞,无他智略。自居执政,士望日损。元丰中,宰相王圭、蔡确邪佞罔上,引援奸党,蠹政害国,弊及四海,而清臣备位辅佐,俛首随和,曾无建明,碌碌固宠,屡迁岁月。绅指议,皆以为承乏充位,无补国家。臣窃度圣意,非不知清臣充乏备位,不协众论,所以眷遇不替、未加罢免者,欲全进退大臣之体尔。而臣待罪御史,久不论列者,亦冀清臣抗章引去,朝廷因遂其请,君臣之际,恩义两得。今则清臣居位不为不久矣,陛下眷待之意不为不全矣,伏愿陛下采天下之公论,以义断恩,使清臣出就便藩,偃息休佚,不失荣宠,又使中外之臣知陛下任人覈实之意。
披云楼记 宋 · 沈与求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六四、《沈忠敏公龟溪集》卷一一、雍正《浙江通志》卷二六○
宣和四年春,秘阁曾侯自山阳移守嘉禾。嘉禾在三吴为支郡,封域俭狭而物产饶衍。居民敦本好约,雅称易治。侯之至,因其俗施教条数十,示所禁劝,民畏慕之,相戒毋犯侯令。越数月政成,从容语僚吏曰:「郡虽小,然介江湖之间,水舟陆车,孔道四出,宾客之至无虚日。顾其地洿下,无高明之居以称燕游,不足以壮千里观望,盍即图之」?先是,内相叶公道卿于子城西北筑亭,榜曰「披云」,后人更名楼,其实亭也。庳屋三楹,岁久且圮。又西北其户,下瞰通阛,烟尘宛转于几席间,非登临之美。侯乃以完堞馀工,悉彻去故屋,其基增高倍薄,取它名材无用者更南向为亭,外施重檐而中敞之,深明洞达,丹碧粲然。亭西挟以水阁,曲栏横槛,映带左右。它日与客登焉,送天末之孤帆,迎海上之遥岑,目力所穷,与空为际。更唱递啸,觞酌流行,神意徜徉,如在尘垢外。信哉!披云雾,睹青天,仅足以方其快且适也。侯举觞属某曰:「兹游乐乎?子为我记之」。某以谓成坏哀乐奄忽之变在物也,物不可以为常。顾吾所建立有不可磨灭者,物则托焉,以垂不朽。此羊公所以兴岘首之叹,而湛辈反自哀己不暇也。登斯亭也,徘徊四顾,盖吴越交兵百战之场,而句践夫差之争雄也。高城深沟,有荒田野草之悲,穴狐狸而伏䲡鳝也。其人骨已朽,而其事为可哀也。前年,盗弄潢池,兵傅吾城,连三日夜,民大震扰,天子至出禁旅讨平之。盗去而城完,因得创亭其上,一觞相属,是可乐也。侯生于相家,文章事业称天下,设施当有大于今日者,则名之传,山川犹将托之不朽,况斯亭乎?故亭之成坏,情之哀乐有不足言,而侯之功名为可勉也。于是乎书。
西岳庙登楼望岳 清 · 钱载
押先韵 出处:萚石斋诗集卷第四十二
晨入岳庙习礼专,代将牲帛惟其虔。
诏修灵宫垩未既(汉延熹八年,西岳华山庙碑宫曰集灵。),层楼翼凤高翔然。
三峰屏立照几案,四方削成凝翠烟。
画图王履不具体,岂若横放楼之前。
太极巍居擅白帝,五行配德开金天。
船司空趋玉浆落,司寇冠整明星连。
尹喜真符故宅守,希夷石洞先生眠。
欧记题名凡几百,幢悬碥仄苔花边。
无轻揽结五千仞,已后飞腾二十年。
山中人来县城去,一日上下南峰颠(南峰最高。)。
皇釐三多岳稽首,降香诘旦昭荪荃。
周槐商柏遍嘉荫,题石何让颜程先(庙有商柏,抱周槐于腹,大可三十围。其汉柏唐槐至多。唐玄宗碑为黄巢焚摧,巨石半截颓立,仅存四字之半。颜真卿题名于汉碑侧,宋程琳、叶清臣题名八角石幢致佳。)。
南归录(起乾道壬辰二月丙辰,止是年六月庚申。)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一、《杂著述》卷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乾道壬辰二月乙卯,予任权礼部侍郎兼侍讲、直学士院、同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坐不草新除签书枢密张说、王之奇不允诏,与在外宫观。
丙辰,黎明受省劄即登车,道逢周元特詹事小语,径出北关,杭一苇疾驰三十里,至赤岸高亭峰。登岸百馀步,假馆遍福院。送客无由可至,惟汤朝美主簿相访于此。晚以小车行数里入崇先院,盖显仁皇后功德院也。观韦王渊及其二子谦、谠坟。寺中梅零落,桃烂漫,郁李芬芳,城中略不知春色。寺创于清了禅师,即所谓真歇和尚者,今无主僧。与知事净云共菜饭而归。大风,曹大亨自城来,云台谏今早上殿,且以副本纳张枢密。午间有旨王希吕还小监当,且趣予与莫济日下出门。
丁巳,早,赴主僧饭,晚讲师等颜招饭。夜,大兄挈孥累自城中来,遂登平江便舟。闻李衡改除左史,王希吕亦改宫观。风雨大作,雷电。
戊午,社。早,冒雨行十馀里至桐扣,宋宇彦企知县居此。同大兄、房仲宝、七四甥及家人辈行四里许,至佛日山净慧禅院,为外舅作忌辰。乃知晋临平岸崩得石鼓,张华以蜀中桐材刻为鱼形,扣之响闻数里,即此地也,近世讹为同口,失之矣。寺不经兵火,面对黄鹤峰有清冷、一击等轩,库堂后有池。池中有渥洼泉出石罅中,东坡尝题五绝句,所谓「东麓云根露角牙,细泉咽咽走金沙,不堪土肉藏山骨,未放苍龙浴渥洼」者是也。堂上有熙宁七年八月送陈述古赴南京时留题真迹,又轮藏刻「天宫宝藏」四字,相传元祐四年出帅时所书。长老不在,有僧慧举字举直,姓朱氏,父祖皆仕宦,颇能诗,住庵在数里间,闻予入山,来相伴。斋罢,复登舟。房亲、尚甥自此相别,晚宿临平。
己未,雨,早行三十里,过长安闸十里宿。
庚申,雨止,早过崇德县。又十八里至石门,登新创东岳庙,颇雄壮,傍有接待院。道遇安丰守张士元直阁入觐来谒,辞以疾。晚宿永乐铺。
辛酉,早行至本觉寺,登岸观览,即古槜李也,旧号小长芦,今遗基可想。东坡元祐间帅杭,往复过此,为文长老赋诗二首:「旧闻巴叟卧荒村,来打三更月下门」,前诗也;「三过门间老病死,一弹指顷去来今」,后诗也。予癸酉冬来游,见池中大鱼数千,咋咋有声,今亡矣。寺有草堂,绍兴间士大夫留题颇多。王仲行正言舟过,不复相闻。顷之至秀州,郡守丘直阁崇卿、通判朱奉议自求、解宣义归正人。元振、教授陈文林资深、孙从政观德、新平江倅赵无咎并相候。柳仲度郎中自白牛来相见,即行。晚宿界首。
壬戌,风顺,行至八尺而东南风太猛,卷水入湖,河道浅涩。日午泊舟,乘除之理如此。夜雨船漏,殊不安枕。
癸亥,早风定,而所至河乾,其行甚艰。午时至吴江县,知县邵通直輗、丞钟道直确、尉赵修职不隘相候。同大兄携家登塔院,相对又有宁境院,遂游臞庵,比旧加葺,桃李海棠正开。度长桥,徘徊亭上久之。闻王仲贤自昆山来,过行衙候之。
甲子,平江向守均及二司遣人致问。从王季海提刑别借舟,就驿中治叠行李,盖去国匆匆,殊无伦理也。浴院在驿傍,有建隆初吴江两城镇运使徐某《乞置无碍浴院状》,钱镠判「任者」二字,用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印,寺僧宝藏之。又有治平四年苏州牒。皆用短少纸,古人不侈费类此。
乙丑,仲贤先入城治叠,竟日方毕。季海大舟至,徙焉。夜大雷雨。
丙寅,风雨。赵尉送囤村贡馀酒,盖杨存中郡王坊所造,闻岁贡两宫各万瓶。食罢行半里而止,风逆水涩也。
丁卯,竟日牵挽,不能行半里,妻孥乘小舫先过昆山。
戊辰,遣书表司李公祥、厅子张泽民还临安。风捲河水仅存尺馀,米船数百艘占据中道。赵尉率徒役竭力推荡,彼此舟舷相戛,损者甚多。自朝至未,方次七里桥。出吴江界河道稍广,而风高不可进,又行数里止。教授崔从政敦礼仲由携启楫迎,谢举削也,留饮。闻二十七日曾怀赐出身,除参知政事。
三月己巳朔,晴。风顺,俄顷至尹山。以小舫入崇福寺,同主僧惟妙访何仔园亭,其子夏卿及侄婿章启心相候。园地虽狭,种植甚繁,海棠盛开,闻牡丹多佳品。少休还舟中,绕城抵盘门。提刑王季海敷文、提举李次山奉议结太守向经甫徽猷、吴县尉徐君似道(台州人。)相见于津亭。既退,易舟径赴范至能石湖之招,过横塘(即贺方回所谓波凌不过者。),入般若院。长老祖康,蜀中仕族也。风横而逆,薄暮方至。初,吴王筑姑苏前后两台,相距半里(俗呼拜郊坛。),为城三重,遗基俨然,夫差与西施宴游之地也。前有溪,越王勾践由此攻吴,今号越来溪。溪上筑城,与吴人夹溪相持。至能之园因城基高下而为亭榭,所植多名花。别筑农圃堂,对楞伽山,临石湖,盖太湖之派,范蠡所从之五湖者,望吴江县才二三十里。饮酒至夜分,留题壁间云:「吴台越垒距盘门才十里,而陆沉于荒烟野草者千七百年。紫微舍人始创别墅,登临得要,甲于东南。岂鸱夷子成功于此,扁舟去之,天贻绝景,须苗裔之贤者然后享其乐耶?乾道壬辰三月上巳,东昌周某子充侍家兄子上来游。紫微方要桂林组,过家,实为东道主云」。
庚午,风雨大作。饭罢登舟,至木渎已夜,遂宿舟中。
辛未,晴。早至灵岩山下廨院。闻是日智积菩萨生日,斋会甚盛,而府倅领客在寺中少留以俟其去,长老善卿来迎。午后登山,与大兄遍游览焉。
壬申,以寒食节绵蕝祭先。王节使权自城中携家拜韩世忠郡王坟,置酒相招。权本世忠部曲,岁来拜扫,而韩氏诸子皆通贵,未尝一来。
癸酉,阴。早,肩舆二里观金沙塔,其地有金屑杂沙中,丁亥岁所未至也。新隆兴察推周从事夤相候。张汉卿自天池遣其子见招。范至能来自天平,置酒。风雨终夜。
甲戌,清明节。早,浓雾既开,湖山竞秀。方快心目,俄而大风。同大兄至延寿堂,再游本禅师塔,过偃松堂,登琴台,望昆山慧聚寺。风动地,几不能立。至能谈戴子善、子微之弟遇道人朝斗事,甚异。北峰长老师璨相候。
乙亥,早,至能归城中。与大兄肩舆数里至天平长老处,欲谒五范画像,而童行持钥匙出。复行数里过天峰禅院,俗呼南峰,盖支遁道林别庵也。铁杖重十馀斤,云是当时物。佛殿前有碧琳泉,寺宇颇佳,多叶少蕴诗刻。主僧崇坚甫至而为人所讼,因以衰飒。门外百馀步有道林放鹤亭基,进度石门有马蹄双迹,其傍即石室,尝为孕妇所触,雷震其顶。相传云道林夏居别峰,冬居石室。别峰即南峰,石室即此室也。又有中峰,不暇往。马迹去石室甚近,为观音院僧限以篱落,纡曲半里乃能至焉。观音院方修葺,无足观。由南峰又数里乃至天池庵。张汉卿携家及蔡元珍皆在,置酒池上观竞渡。池心有桥,可以徙倚。晚策杖登月观,下视空阔,盖华山之颠也。夜与蔡元珍弈,连胜。
丙子,晴和,一春所无。早至北峰赴璨老饭,遂过元氏庵,距天池十馀里,土木之工,种植之盛,又胜丁亥岁。回至张齐贤净明院庵、张人杰觉庵。二张,汉卿弟侄也。人杰字唐卿。近开坟穴得石磨铁心及瓶罂之属,隐起花纹甚古。
丁丑,早饭毕,别汉卿,复还灵岩。初过王知县坟庵,次度贺家岭(俗呼饿狗。),遇严学谕,庵僧坚邀饮茶,迂数十步过之。进至吕益柔侍郎永思庵,戊戌年所创也。又数里登灵岩后岭,下视𥑔村,乃凿石为器之所。地本土山,掘之即石云。远望岭上,积土如冢墓者甚多。相传吴时伏兵其中,未知信否。过金沙塔乃至寺(自天池来约十里。),与卿老登水陆堂,临池散饼饵候金银鱼,久之不出。夜同卿老坐胜集堂,望湖赏月,遂访明月池,乃在柴场中,殊不治。
戊寅,早,巾车游穹窿,约八九里入山口,即行石衢夹。道多丘墓,卢法原宣抚亦葬此。富人余佐监簿觉华庵雅洁而阔深,轩窗间海棠盛开,极可人。又二三里乃至福臻禅院。古碑云朱买臣舍宅为之,殆不可信。或曰吴越忠懿王时德韶国师道场也。因山叠基,砖甓十馀里。登陟虽劳,而气象淳古,大兄谓甚类南岳诸寺。元丰八年七月米元章和仲殊诗,亲题壁间。方丈后有法雨泉,叶少蕴为之铭。又其上有韶师石室,雷雨作,不果登。诸僧皆出,匆匆下山,避雨于林奉直振白云庵。稍霁,遂归。中道复雨,衣屦尽湿。至𥑔村,灵岩遣人来迓,弛担而雨亦止。
己卯,早欲游杭坞,雨大作而止。晚病头痛,终夜意绪不佳。
庚辰,雨止而寒,终日不食。晚苏,闻初八日常朝五府受告,前此上以疮疹不坐故也。
辛巳,粥罢,同卿老下山。行二里观韩王坟毕,欲登舟过宝华,而天气晴和,忽有游杭坞之兴,遂与大兄呼车往焉。约十里度小岘岭,入唐子明侍郎坟庵,又二三里至白马穹窿禅寺(寺中碑云,南梁天监年取梅梁于此,因白马之奠而得,唐会昌六年置寺。)。饭讫,行数里至墅皇里。第宅联属者,豪民夏氏也。又数里过支坞岭,遂至法华院。本皆荒山,中官利州观察使致仕李中立造茔于此,捐家资数千万创精舍,十年而成。四山环抱,宛若化城三门,为阁七间,华丽拟宫阙。其间栋宇甃砌,种植皆称是。主僧庆深领徒数十,富足无求,亦清福也。门外数百步即太湖,极目弥天之浸,徘徊不忍去。饮茶于塔院,登李侯之丘,读孙仲益所为铭。主僧具饭,投宿客馆。
壬午,早,庆深具饭讫,发杭坞,约十里入宝相寺,无足观。风雨交作,行近一里至梅舍,访乡人张氏。初谒礼部公之子三承务允蹈(字德醇。)不在,见其诸侄,盖通判德和之子也。饮散欲行,雨益甚,无雨具,遂过运属公之子德逊允怀家,置酒留宿。同坐章提刑汝翼(郇公曾孙。),亦旧相识。德逊有兄德懋允功,方入城未归。
癸未,晴,德逊留再饮而别。出门仅半里即太湖,近岸水才三四尺,稍深者丈馀。闻湖心苦不深,但水聚而渺瀰耳。登舟,值西风,扬帆极驶,望洞庭诸山,恨不一往。移刻入胥口,遂至木渎,平生未有如是之快也。行李船尚在灵岩之下,即往就之。至圆通庵,而张德醇、德懋自城中来相候,已再约范至能会石湖,复挂帆而东。及园,至能未来。梨花、金林、檎绯、碧桃盛开,与伯氏遍赏,遂游楞伽治平寺。僧房有日观,稍佳。门外八角大井,视石栏刻字,云隋开皇十年杨素开。素初平陈,徙吴郡于此,近地尚有新郭之名,其后吴人不安之,复还今城云。薄晚,至能来。夜,月色如昼,乘小舟入石湖之心,风露浩然。登岸策杖度行春桥(石桥,极壮大。),次度越来溪桥,新修。归饮烟波亭,饭农圃堂。此景此乐未易得也,夜分乃寝。
甲申,大风。至能具饭讫,同跨马游横山宝积寺。寺亦唐馀,本朝祥符中赐额。闻丁谓当国,念其贫,故畀此名。有五代时吴越国碑,称宝大二年,亦足證钱氏尝改元矣。寺傍乃唐致远先垄,五代以来接续葬一山,平江世家惟此为久云。次登上方教院,在山之岭,即楞伽塔也。望太湖瀰漫,石湖仅如断港。有隋大业四年碑,字画类虞书。小酌,禦风而下。回望姑苏前台周遭城基故在,至能畏风不果登,登后台而归。二台相距甚近,但隔楞伽治平寺。至能辞还城,复侍大兄绝湖入泾约十五里游宝华寺。未至二里,舍舟而徒,及门已暮,夜遂宿焉,去灵岩止十馀里。长老慧现。
乙酉,早,周览寺宇,修廊华屋,吴中之名刹。按碑志本梁天监中西城僧𫗖𫗖和尚卓锡出泉,今在寺左百步,深才数尺,大旱不竭。寺高泉低,为石槽仰而注之,僧有众寡,视以给用,斋前流多,斋后差少,兹其异也。旧号智显寺,绍圣四年枢密林希请为功德寺,遂加慈严之额。林氏坟在寺后数十步。希祖屯田员外郎高及其妻,希父集贤校理槩及其妻(孙侔国撰王安墓表。),三冢鼎立,域才丈馀。又数十步即叶清臣内翰墓,梦得左丞之母亦葬此。饭罢,命车登尧峰。中道有半峰亭,蒋堂赋诗,今废。雍熙二年己酉,大理评事知县事罗处约记云:昔在帝唐,以洪水肆暴,吴人族遁于此,俗呼免水顶,苏帅钱傅璙易名尧峰。唐天复以后有僧惠齐,姓朱氏,郡人也,结精舍于此山下,名鲁坞山。蒋堂所居,既死葬焉。此寺乃奉其香火,蒋之奇壬子岁留题数百字尚可辨。寺有清辉轩、碧玉沼。寺左观音岩(石像佳。)、白龙洞(俗云通洞庭。)、多景岩、宝云井(寺左,皇祐四年长老显暹所凿。井在山顶,人以为难,蒋堂有诗。)、偃盖松(伐。)、二铁塔、妙高峰(下视空旷。)、东斋、(敞甚。)西隐(倒。)。同长老了愈遍览毕,由龙洞观音岩而下,盖寺后路也。望间有古冢数百,整整成列,云钱家坟也。复至宝华饭。宝林轩修竹参天,极可人。饭罢,登车行二里至环谷,乃王珏总领之居,园亭池沼、花竹奇石环绕其屋。珏字德全,介甫之后,乾道元年年五十三,失明罢归,相者告以某亭某所而已,珏不见也。又里馀复登舟,观吴王鱼城。城在田间,当时养鱼于此,基厚而方,其高二丈,博倍之。中为田百二十亩,今属练墟赵氏,土极细,故久而不坏。欲访顾野王墓,不果,遂自石湖入少府港,归盘门舟中,已昏暮。自宝华寺至此三十馀里云。前常德太守刘大夫邦翰子宣相候。
丙戌,黎明别大兄过昆山,小舟绕城泊娄门。表兄章茂之司理来迎,同至从母宅,饮至夜分,月色如昼。从母年八十,精明如初。
丁亥,早饭毕,别从母登舟。夜抵昆山,外姑及仲宁、仲贤置酒。
戊子,右宣教郎知县汪瑈、右宣义郎丞李稷(谊之子。)、右从政郎主簿赵伯、右文林郎尉颜光道、右朝散郎前江东安抚司机宜张杰、右奉议郎新提领酒库所主管官孙听、右承奉郎新淮南运干郑临、右承奉郎郑举、(亿年之孙。)右儒林郎新淮东提举司干官郑莘、左迪功郎新金陵司户陈九德、右宣教郎新温州瑞安丞胡立方、右文林郎新监行在北外酒库张端肃、左迪功郎新湖州长兴尉陈茂英、国学进士陆日新、进士边隆并相候。汤士美自临安来,留饭。
己丑,观音堂寂照大师若钦及其徒良规、良矩,东寺长老普璇及寺僧梵宗、了清,法安山寺僧蕴贤、师鼎、德安,真圣堂道士丁从炜并相候。
庚寅,士人王修第四十八(老妇叔祖。)、李五十将仕乔年、马少伊教授、王六一教授、沈焕(彦章老妇表叔。)、陈晞之(王仲吉婿。沈资深、焕之子。)、陈遵(李彦平婿。)、胡臣(王德温婿。)、顾澈(王德华婿。)并相候。
辛卯,李彦平自左史除旧职知台州来。归,夜与诸亲博达旦。
乙未,留昆山已八日,困于夜饮,不胜其疲。
丙申,早饭毕,挈家登舟,随潮宿怡亭。
丁酉,早过阊门。太守及二司相迓于高丽亭,力欲移具,固辞之。崔仲由教授、王知录康彦、徐尉似道继至,与大兄同游虎丘。乡人张德醇、德懋、德逊及其侄元礼纲(德和之子。)并相候,置酒待之。夜宿寺中,长老希范。
戊戌,登观音殿,几案四壁皆石也。观试剑石、憨泉、点头石。张汉卿携家置酒相饯,外姑仲贤夫妇、唐致远夫妇毕集,范至能亦来,汤士美复自金坛来。晚移舟过枫桥,常平司送七兄被召之报。
四月己亥朔,早,就寺具饭待张德懋叔侄,闾丘叔永参议继至。左奉议郎浙西检法皇甫自闻、左奉议郎监分差镇江粮料院陆楠、右奉议郎新宁国府签判胡誩、右宣教郎新知山阴县张澈及崔仲由教授并相候。皇甫暨陆皆同年也。外姑、仲贤置酒为饯,夜相别。
庚子,雨作风顺,扬帆才二十里,风忽转北,牵挽不能寸进,距望亭数里遂止。
辛丑,风逆如故,过望亭,游蒋丞相功德院。长老来迎,乃故人文拱也。晚距无锡数里止。
壬寅,早次无锡县,丞赵宣义善仁、簿赵修职不伪、喻子才郎中、镇江总司药局监官陈承直长源、新通州教授陈从政纪并相候。招刘义深诊脉,大兄独游惠山。饭罢解维,风色微顺,约行二十里宿。
癸卯,风顺,午时次常州。太守右朝散大夫晁子健、通判左朝散郎葛郯、教授左迪功郎陈德明、知晋陵县右通直郎范公武、推官左文林郎朱绎之、监比较务右迪功郎叶南杞、新两浙运司主管文字右通直郎李耆俊、监行在和剂局催督纲运右从事郎黄直中并相候。公武,文正公之后,今岁有子登科。范氏自忠宣公皇祐中登科后,今方有人。州学学正胡陟明、学录周干臣燕说、直学唐定之及宾贤、致道、懋德、登俊四斋生凡数十人,以予在礼部,还本州流寓解一名,皆来谢。访周德友运干,其子煇示近作一卷。晚宿西门外巡检司前。
甲辰,终日风雨,进棹甚艰,仅行三十馀里。
乙巳,晴。午后过沙子,距港口仅半里遇浅,推荡甚久,竟不能动,别以小舟挈家径趋宜兴,至溪南大宅已二鼓。
丙午,知县左朝奉郎詹仪之相候,同年也。邑人以是日为周孝侯生日,迎会颇甚。
丁未,晚赴庄德迈会。
戊申,仲贤挟鲁可复主簿来议如晦墓铭事,具饭待之。
己酉,早,同大兄至台庄祭外氏坟,过庄氏资福庵,回饭庄德固坟庵。晚赴庄德全通判会。
庚戌,早,就显亲寺具素饭饯鲁主簿。归当湖乘舟至吴墟赴周敦义大资政饭。闻初九日萧殿院上殿击虞相。
辛亥,早遣李榛、邹七部押辎重往镇江府,附纲舟溯江。午时赴邵至卿会于天远堂。晚风雨作,仲贤同铁将仕归昆山。
癸丑,赴显亲长老饭。别周敦义参政,年七十五矣,临分黯然。
甲寅,早挈家登舟,巳时方能行。风色初逆旋顺,扬帆湖渰中,其行甚速。晚过溧阳县三里宿,新江阴李宰愿送别于此。
乙卯,风犹顺,弥望皆湖田,行七十里至三塔院。院在水中,有元丰中刘谊所作记。三塔者,相传僧伽过江造塔,至此为第三耳。主僧宗净等二人。寺宇敝甚,后有寒光亭,可望湖,二三年来亦废,张安国舍人有诗词。天气骤热,微雨作,方以为忧,已而复止。又行三十里至邓步,有数十家及税场。又十里至东坝,亦数十家,宿焉。
丙辰,早,雨意甚浓,时时洒尘。程泰之运使先谕溧水宰备车乘相待,治叠移时乃登陆。天气稍霁,行十五里至银树(亦有一二百家,若水泛则自此便通舟。)。又六七里至双港口。复登舟约十馀里至固城湖,日犹未晡,盖数百家之聚也。是日西风动地而雨不作,幸甚。过湖登妙智庵,观范同甫参政坟。晚与庵僧散步固城之上,父老谓之楚王城,其周数里,地势甚高,但馀城基。庵中石碑、龟趺乃去岁掘地得之,乃唐天宝中弥勒寺碑也。
丁巳,五更同大兄肩舆五六里,至禅林山惠照院开启天申节。寺僧云相去二十里有游子山儒童院,盖夫子游学之地。然图志所不载,未可尽信也。急登舟解维,度湖水才数尺,然亦弥漫,其中多茭葑。凡三十里至石桥头,入溪港(地名石桥而无桥。),约五十里至太平州河口。两岸多民居,溪流不甚阔,烟树如画,稍前即永丰圩(八十四圩共之。)。夜泊黄池镇,距固城湖已百一十里。商贾辐凑,市井繁盛。俗谚有三不:如谓太平州不如芜湖,芜湖不如黄池也。
戊午,早,大兄与纶登岸游观,午时方解去。西南风猛,牵挽三十馀里,至张宗元少卿易泰庄少休。晚又行十馀里,至行春圩丁秀才庄宿。
己未,早,行数十里至小淮,登岸入栖隐寺,敝陋无足观。又十馀里至郭城登普化寺,遣人先往隐静借人轿,遂至入别港。行二十里泊新林,小商数十,皆以船为家。登岸三里至市,有民居酒坊及韦察院祠,守者云兴于后唐同光中。
庚申,早,隐静人至,挈家行十里至寺。五峰不高而形势环抱,本梁朝杯渡禅师道场。禅师谥慧严,寺名普惠。邃廊杰阁,江东之巨刹,隶太平州繁昌县。寺后三百步碧霄峰下有泉出石中,流入寺,㶁㶁有声,且给烹煮灌溉。长老行机,台州人,颇为僧徒所推,有众三百。饭罢,瀹茗泉上,闻登山则见岩洞之胜,初暑不果往。归寺登单传阁,遍历寮舍。再饭讫,出寺观卓锡泉。夹道林中,王孙累累然。行近里许至梦堂前,上蓝长老彦岑在焉。又半里登杯渡塔,乃升车由南陵路行十里,落路过赵家步已见星矣。早间先移舟于此。欧明自临安归,闻萧果卿殿院弹虞左相不效而去。
辛酉,舟中行十馀里近南陵县,诘曲数十折,几不可转舟。知县右通直郎叶谷、丞右文林郎叶岳、主簿右迪功郎边友闻、尉左从政郎余宰相候。午时挈家入行衙,为遵陆计。
壬戌,黑云暴风,遂作雨,雇夫亦未齐,为留一日。县西二十里有土山,远望颇秀拔,神号冲真广惠显贶侯。县南六十里有吕山,图经云孔圣曾游,置书堂于此,见有石室(去县三十五里曰孔村,落路五里至石室。)。其山南石缝内泉水涌出,流于漳淮。
癸亥,晴。昨日雨昼夜不止,而今遽霁,天赞我也。县官送别于五里外。新至者米丞恁,盖元章之孙、友仁侍郎之子。早饭敬亭山(去县三十里。)。山在宣城而名在此,当考。过孔村(土人无孔姓,闻专以夫子得名。),晚宿隔口何氏酒坊(去县六十里。)。夜冷,头岑岑。
甲子,早行十五里,路傍有泉,甚清,寻伏流而去。吴说刻「鲍公泉」三字而书「鲍延祖立」。次燕儿垄,上山数十步有石洞,刻云「刘公岩」。又二十里,饭木瓜塘徐家店。又十五里,见游人来者憧憧,问之,云:半月来樵夫新得一洞,深数十丈,其大如数间屋,有石钟等,而近时人皆不知。惜乎行李已过,不及一游。晚至青阳,望九华如见故人。知县右宣教郎曾楷、(赣州诸曾。)都巡检高武节靖、县尉钱敦之并相候。叶节推楠自铁券来,饮之。馆于妙音禅院,轮藏极佳,大兄独游。
乙丑,早发青阳,二十里至长桥,回望九华甚奇。路傍复有泉自山石中出,吴说又题曰「鲍公泉」,为谄耳。饭叶氏新店,即铁券路口,去县已三十五里。至齐山,从者告疲,携家入寺登览。提举常平张寺丞郯知彦、知州胡承议兆宣叔、通判右朝请大夫程端义、添差通判右承义郎孙懋、教授右迪功郎申锡、添差教授左从仕郎万钟、判官右文林郎刘绍祖、推官右从事郎李宜翁、录参右从政郎胡震、司法右迪功郎张知微、司理右修职郎张曼倩、贵池知县右宣教郎慕容绍、丞左从政郎卢大中、主簿右迪功郎淩光祖、总干左儒林郎白仲坚、添差江东提举司干官左宣教郎叶宗咏、右文林郎朱希说、右文林郎孔璪、监大军仓右迪功郎耿弇、路分赵善谞并相候。投宿寺中,主僧智瑺。
丙寅,早入城,馆于司户厅中。报谒陈倅,同登拱翠亭望溪山。李庚子长改其名曰如郯,盖用李太白《秋浦歌》云「江山如郯县,风日似长沙」也。又登九华楼,盖城东门也。士人汤三聘、过客李淙并相候。是日时有雨,招徐解元倬案脉。
丁卯,张知彦、胡宣叔共置酒于常平司,劝酬终日。初食䱋鱼。二鼓后归,雨作。是日大兄独游云光,又江祖石。
戊辰,早发池阳,饭十八里店。又十二里过紫岩,民居稍众,即产纸之地,有紫岩大王庙。又十五里至柯村,亦有数十家。日甚早,或云前村为取马军兵所占,遂宿焉。柯村,东流县境也,凡三十里乃入建德县界。
五月己巳朔,姚媪忌。早,行二十里过白面渡,又十馀里饭乌枫潭。道遇提刑司干官汪宣教德翰,忠定公之孙也。又四十里宿蓝桥张氏。
庚午,早,行二十里,饭石潭。稍前有仙女井,抚掌则觱沸,俗云仙女喜也。按图经,去县三十五里届山顶有葛仙坛,相传葛真人炼丹得道,今丹井尚存。有好事者因有蓝桥,遂传云英事。自石潭四十里至建德县。知县右从事郎程渭老、丞右从政郎苏泌、尉左迪功郎薛黼、都巡武德郎王智、监税承信郎朱坦并相候,馆于行衙。其前石山苍翠,谓之后山,以县治正倚此山故也。山顶有朝峰亭,梅圣俞作宰时常赋诗,今废。又有蜕龙岩。晚同大兄散步山下,有青山、文殊、东庵三僧院相连接,皆无足观。石间有岩,匹夫匹妇栖其下。夫饿欲死,劳以数百钱,不旋踵死矣。去岁大旱,起湖湘、止建德,今蚕麦稍熟,人粗有生意,而三月二十七日、四月七日池、饶数百里间连遭风雹,拔木坏麦云。
辛未,早,行三里过尧城渡。《方舆记》云尧南巡至此。又县北二十里栎山下有舜城,古老云舜南巡至此。又县北六里断岩石壁之上有印文,圆如马蹄,两两相对,图经云许旌阳逐蛟至此所留也。邑官送别二十里外,饭三十里之枫门岭。晚宿尧山,去县已七十五里,未至建德四五十里,邸店稀少。既过县,民居颇盛,但逃移未归,其存者皆枯瘁无人色,盖去岁煮蕨根而食故也。
壬申,早,泥雨艰阻,俄而晴霁。行二十五里饭,晡时抵石门市。市井甚盛,适连年水旱疾疫,逃移纷然。今岁蚕麦稍熟,而去者犹棘其门,居者率皆菜色,亦有老弱坐待馁死者。终日道途更无鹊鸟,气象如此。市为鄱阳西尉治所。右承务郎新知东莞县董南老摄其事。士人林瑑相候。本欲权寓尉廨,而傍无居民,遂徙林生之家。
癸酉,端午节,雨。林生致酒果,具五杯邀之。
甲戌,雨霁,以夫脚未齐少留。
乙亥,早发石门,游道傍南台院,破敝无足观。又二十里饭车陂。又三十里过童子渡,相望有小山,俗号童子冢,其说谓九女溺死,甚不经。又二十里宿观冈。
丙子,早,行二十里饭山口。又二十里有居民百馀家,谓之四十里店。又二十五里落路过荐福禅寺,避入城人事之劳也。太守王嘉叟待制、提刑梁右武俊彦、通判冯朝散摅、曹朝奉岠、教授方从事玠、李修职翔、判官叶从事有秩、推官赵从事善宝、司户赵修职师尹、录参崔从政惟孝、司法丘迪功畴、知鄱阳王宣教子渊、丞赵从事师孟、主簿吴迪功荐、尉陈迪功祖永、江东路分温武经允文、提刑司干官陈从事贾、检法赵从政绛、东司主管文字高朝请槱之、新知金华县王宣教稌、前均倅程承事禧、新知吉州龙泉县梁奉议大方、新江陵察推汪文林德懋、新知建昌县石宣教士志、星子尉周迪功康年、右承务郎张曼仪、免解进士张安礼并相候。寺盖古刹,所谓轰碑者,其前即东湖。方丈后大竹中有青青亭,甚佳。
丁丑,王守移具来。晚登舟,诸公来别。自离南陵,凡小留辄雨,行乃霁。
戊寅,雨作风顺。以仆人入城贸易,饭后方能行。溯流过永平监(即铸钱处。),行仅二十里,以水涨无牵路而止。
己卯,雨不止。虽风顺,而溪曲帆破不可用,终日仅行二三十里。
庚辰,风雨如昨。溪益曲,水益涨,行益缓。感冷头痛,竟日酣寝。
辛巳,如庚辰。
壬午,晴。辰时至馀干江口,距邑尚十五里。赵子直著作谒告在家,拿舟相访。自此顺流而下,溪水弥漫,田野皆为陂池。夜泊树红,乘月登洪福院。闻去鄡子止数里,欲乘月行,而舟师不知港道,遂止。
癸未,四鼓解缆,舟师果误,行近湖始悟,急呼鱼艇前道,复溯流而上,黎明乃至鄡子寨。谒庙毕,令寨兵前导入湖,巨浸稽天,非丙戌岁经从之比。未后将入港,湍流不可溯,复行石磉湖,约二十里穿小窦达于港。系舟芦间,四无人烟,弥望皆水。是日过湖,略无风涛,有小蛇昂首引舟抵岸乃回,戏作小诗云:「万顷湖光似镜平,蜿蜒得得导舟行。从来仕路风波恶,却是江神不世情」。
甲申,大风不能行。
乙酉,风雨不止,水益涨,无岸可泊,且舟夫乏粮,去赵家步尚十五里,遣小舟往市米。午后风稍缓,夤缘苇间,移时仅行二三里。已而赵氏子名良平者携十馀丁来,云正港深且湍急,人力不可施,请入池口十五里趋寂照院,从之。其地皆民田,赵氏数池在焉,漫为大湖,秧苗尽在深渊。此邦去岁旱乾异常,今复大水。晚至寂照,破敝卑湿,水亦及门。僧言院兴于天祐十五年戊寅,旧名资福仁王,治平中改今名。自过湖入港达于江,绝无民居,惟赵氏擅陂湖之利,为乡之豪,渔户数百悉其部曲。往来之舟无不从其家假人以济。闻第宅甚壮,去水里馀。
丙戌,稍霁,北风未止。舟人云不可行,再遣人市米。水益涨。自鄱阳而上甚阙雨,既登舟乃值积潦,闻赣、吉大水。
丁亥,巳时风稍定,解舟行数里,望度门院在水中。棹小舟往游,至则破敝将倾,一僧出门,隔浅水遥语而回。稍前涉高矶湖,菰芦之场皆为水没。野鼠无数,被浸灌依聚沫而立。晚泊徐汊,水涨未已,民居皆没。龚帅差小舟来。
戊子,舍鄱阳之舟,以小艇乘顺风而行。晚泊龙沙章江禅院,挈家投宿,新添差吉倅鹿宣义何同至。
己丑,天申节。早就章江院设供祝圣寿。周簿为可同其妇六妹来。饭罢,挈家游秋屏,酌浅沙泉,遂过列岫亭,入报恩禅院。长老晓林,眉山人。藏后有铁文殊像,甚大。归入景德禅院观铜佛,钟传所铸也。登阁閒望。
庚寅,早,龚帅实之殿撰、漕芮国瑞郎中、时总管俊、安抚司参议刘朝奉如愚、机宜魏奉议钦承、权抚干谢宣教谔、权提点司属官何迪功份、转运司主管文字郑通直益、干办公事陈文林汝楫、王迪功思恭、准备差遣林迪功颖秀、监造船场王迪功抡、隆兴倅符朝奉悊、李通直宗质、钤辖苏左武绅、签判郑承事侨、节推薛儒林裴、教授吴从政焕、右司理董文林康嗣、司法何迪功洵、司户洪迪功待聘、监税陈迪功修、南昌主簿欧阳迪功世美、新湖北参议黄大夫𡑀、主管崇道观王大夫濩、新兴国守陈朝请寅、耿通判虎若、蔡承事嶒、刘登仕恜、阁门祗候时忠翊政、新建安丞黄宣教炎及其弟、上蓝长老了乘并相候。庐陵士人余允武、欧阳兴宗投诗。移舟滕王阁下,挈家寓阁上,如迁乔木也。
辛卯,南风动地,招何应通诊脉。
壬辰,黄州进士但昌图以长书携苏黄帖求跋。
癸巳,南风益高,飞沙鼓浪,下视柴舟覆焉。
甲午,再招何医。翁子功机宜相候,初参告也。新江州瑞安京宰镗继至。留吴教授饭。
乙未,新南康守刘奉直坦相候。
丙申,早,留宋晋裕监税饭。大兄先乘舟归庐陵。
丁酉,赴府会,于民安堂中坐,游南园。
六月戊戌朔,赴芮漕会于观风堂。后圃颇宽旷,荷花已开,欲泛小舟,会微雨止。
己亥,舟行三十里泊蒋家湾。
庚子,早,行三十里过生米镇,又二十馀里泊曲尺湖。
辛丑,早,以舟人亡失脚船,移时方能行,二十里至市汊,又十里泊秆堆步。相对即龙雾洲,登岸与村民黄氏语,皆云政和戊戌后方有。今岁之水自三月至今屡退屡溢,沿江人家寺院多浸损,而树木皆荡去,不然亦浸死。
壬寅,炎热。终日行数十里,将至曲江而止。
癸卯,巳时至丰城县。令右从政郎马光誉、丞左从政郎赵不阈、主簿右修职郎杨迪、巡检秉义郎王全、监税承信郎周仁、监赡军酒库马永之、右朝散郎新知浔州王同老、左文林郎新吉州推官孙琳、进士朱祺并相候。杨簿,中书舍人邦弼之子,其五世祖伉,盖文公亲弟也。晚,马君寿移具来宝气亭。
甲辰,早行,县官送别李家坪,距樟镇十馀里宿。
乙巳,甲夜至临江军,馆于贡院,即行衙也,其侧有翠微亭。太守左朝请郎江溥、通判右宣教郎赵不比相候。
丙午,早赴军会。
丁未,晚赴任子严会。十四弟自新淦来。
戊申,早,移舟慧力寺下,具饭待教授随同年。罗子行自白沙来。携家少休江月亭,午后方解去。晚宿永泰寺。
己酉,南风甚高。晚宿青泥,梦七兄至,既寤而持书者扣船扉,云已在数里间。
庚戌,早至神头之龙安寺会七兄。知新淦县右通直郎王延年、丞左宣教郎赵邠之、主簿右修职郎彭周老、新主簿右迪功郎侯迨、监赡军酒库成忠郎丁密、监本县税右从事郎王需、水陆巡检秉义郎金允、新知通州海门县右宣教郎赵师炳、新广德丞董世龙及其弟世仪、赣州排岸承节郎赵善教、右宣教郎致仕杨扶、右迪功郎前吉州司理张棫并相候。晚与七兄小酌。
辛亥,早,移舟入邑,借邹氏江亭舣泊。新淦尉右从事郎董廷硕、将仕郎前权乐平尉邹舜臣及其弟舜举、亲戚韩竦胄、丁忧人刘主簿昌仪及其弟人杰并相候。至陈宅哭德夫,晚赴董伯亮子羽会。
壬子,早,过江送七兄还宜春。罗子行归白沙。韩十五霦自株墓来,令纶具饭待之。晚赴杨图南会,园亭亦可观。夜月蚀。
癸丑,早发新淦,南风甚高,仅行三十馀里宿卢洲。
甲寅,右从政郎新武陵丞萧许、将仕郎罗齐贤及其堂弟汝贤、士人萧如埙并自白沙来迎。萧惠十四诗,甚佳。晚宿硖江滩下。
乙卯,丁忧人前丰城赡军酒官曾敏学、左从政郎新隆兴府教授曾三聘自污泥坑来迎。李靖州及新衡阳簿易迪功嘉猷并自城中来迎。晚宿敖山。
丙辰,青原宇老率其徒祖机、法超、妙智来迎。晚至元潭登观,观古剑,其长尺馀。顷之,抛江复行数里。
丁巳,早,郭景闻奉议自东梅来。巳时抵白沙,罗子行邀至其家,留连终日。久无雨,禾有损者。晚雨方作,风散之。萧必巨及岳英之孙必中、必得、罗氏馆客郑大明并相候。
戊午,早发白沙,未后至吉水县。知县左宣教郎赵不遏、丞右修职郎张作楫并相候。晡后解去,北风微作,又移时方能上滑石滩,宿墨潭。小一侄吕甥来迎。
己未,早,微有北风,舟人方击鼓挂帆,得未曾有。仅行两箭地,已转南薰矣。未后将至梅林,胡邦衡及知识皆来迎。寻舣舟候春亭下。太守周仲应、姨夫通判左承议郎赵善待、右宣义郎鹿何、釐务通判右宣义郎赵永年及郡官并相候。晚入城,略至所居,遂往谒太守,拜从母。归船中宿。
庚申,早,挈家入宅。韩文公云:「辛勤二十年,始有此屋庐」。客至纷然,不暇记。
丹丘州学记 宋 · 李防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赤城集》卷五
学之时义大矣哉!人不学不知道。道者非他道也,安国家、治人民之道也。人能研味古训,钻仰圣经,将以演润性识,革去蒙吝。究先儒教化之术,贮乎胸中;颐君子仁义之说,裁诸笔下。引而伸之,利而用之,发为德元,蓄为政本,求其治也,又何艰哉?倘舍其学,从其政,有若擿埴索涂,冥行而已矣,岂辨民哉?噫!三代之所以明人伦、厚风俗者,设庠序之效也。两汉之所以昌王业、永帝图者,兴儒学之验也。且人文肇生,《易》其首焉,则曰:「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孔圣答问,著成《论语》,首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书》曰:「学古入官,议事以制」。《诗》曰:「君子能长育人材」。《礼》曰:「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春秋》曰:「学然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孟子》曰:「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弟」。《扬子》曰:「人而不学,虽无忧,如禽何」?《荀子》曰:「欲贱而贵、愚而智、贫而富,唯学乎?学者,大富之器也」。举是论之,历代圣贤,垂诸典训,未始不以劝学为先。盖学然后知道,知道然后立身,立身然后从政,从政然后致主。非其学,则仁、义、忠、信、孝、弟、礼、法,从何入焉?既不以圣贤之道入乎心、润乎性,则空空焉纵其心、放其志,事亲则昧其孝,事君则昧其忠,临民则昧其教。由是而言,学者生民立身事主之大本,为世之急务也,可不在心乎?景祐二祀秋八月,防自澶移宋。宋有府学久矣,生徒实繁,规模大备,风教日盛,诗礼日闻。以是出名流、取等甲者多矣,历公卿、居富贵者亦多矣,得非兴学明道之显效欤?防,俚人也,遭遇明主,坐寘周行。每以为学之初,涉道甚浅,入官之后,立政无闻,不能探圣人文章之奥,稽贤者政事之本,徒窃厚禄,以为尸素之臣。故常有志劝人之为学,赎己之不学;欲人之多闻,赎己之寡闻。宝元元祀冬十有二月,自宋移台。台之亚尹宗明晋卿,真端方纯懿,好古爱公之士也,暨从事会稽肃之、陇西泰符及临海长著作高平贯之,皆清谨有文之流。官联之间,道义相得,寅缘幸会,有若旧交,凡所建议,跃然一心。因相谓曰:「涉海则方丈、蓬莱,跨陆则四明、天台。以知天台者,山水之秀甲天下也,可无清气以生奇人?况趋走之吏,尚弄翰墨。而询诸郡人,则曰:近世以来,鲜登科者。吁!岂非出守者不以儒为意乎?反以儒为鄙乎?致学者鲜而士之寂寥乎」?又相谓曰:「士不以劝,劝不以道,则舍此而适彼者有之矣,道听而途说者有之矣,为西北之流而忘反者有之矣。且尚文之世,素风四发,普天率土,咸建儒宫。山奇水灵之地,何独未建耶」?晋卿曰:「久有是心,而力不足也」。今日之事,同志相符,跃焉而喜,济焉而谋。政之暇日,遂卜方所。郡署东南隅凡百步,有隙屋十馀间,揆而度之,默而识之。又相会曰:「兹地也,密迩郡署,若建学馆,则有位之人,易为领袖,可计隙屋,益而就之。矧材甚省,功无多,茍见义不为,是无勇也」。莫不亟召,占吉日,风斤骤运,虹梁乍申。制作有经,简质为尚,止增十间舍,遽成一亩宫。自仲春十有一日起工,至仲夏十有一日毕力,高门穹崇,峻宇潇洒,靡踰百日,众心乐成。《诗》曰「不日成之」,吾今得之矣。学既成,会八使叶公清臣戾止是郡,首登是学,延与诸生从容论道,谓防与晋卿曰:「既兴庠序,将变风雅,不显不敞,何以劝人」?因而又建小楼以贮群籍。生徒怡怡,郡人跃跃。复有好事者愿出书粮共三百石,其助也翕焉,其兴也勃焉。噫!学校斯设,缝掖有光,而今而后,越变至鲁,岂难也哉!仍命宿儒,将为主者,诗书礼乐不得不兴矣,忠信孝弟不得不增矣。愚者可以智,贱者可以贵,贫者可以富,善者可以显。盖学有所归,俗有所化,自然时习而日益矣。吾故曰:学之时义大矣哉!有君子与吾同志者,谅无诮焉。
与省主叶内翰书(二)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二、《范文正公集》卷九
某启:近辱真诲,答以报之。自信之心,弗改于旧。此金石其诚,对明神而无愧。天下识者,所以重道卿之高,正为此矣。然国之安危存亡,系于其人。正人安则王室隆,正人危则天下忧。故君子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所以身安而国家可保,岂特厚于己耶!汉李膺之徒,黑白太清,而禁锢戮辱。虽一身洁清,千古不昧,柰何邪正相激,速天下之祸,汉室亦从而亡之。仆以为与国同忧之人,宜弗为也。如与国存亡,则有视死于鸿毛者,岂特轻其己耶!今上睿圣至仁,惟股肱协德,则尧舜同功,天下为寿。前者数君子感遇激发,而高议直指,不恤怨谤;及群毁交作,一一斥去。虽自信于心,未足为耻,使太上用忠之意,谓吾道无可信者,此不为重乎!道卿能不鉴此?宜其与国同忧,无专尚名节,而忘邦家之大,则天下幸甚幸甚!不宣。某顿首。
权三司盐铁判官尚书兵部员外郎王君墓表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雍正《浙江通志》卷一六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君讳丝,字敦素,会稽人也,晋右将军逸少之后,世居萧山。曾祖讳庆,祖讳安,皆不仕。父讳扆,有乡曲之行,好施与,而里人喜之曰:「厥后其昌」。娶沈氏夫人而生君。及君登朝,累赠尚书屯田员外郎,夫人追封德清县太君。后夫人谢氏,追封会稽县太君。君幼禀亲训,未尝释卷,复游学京师。大中祥符八年春,擢进士第。释褐,除兴国军司理参军。精意狱事,无不得其情。前后劾重辟而昭雪者凡十一人,郡中称之神明。秩满,除台州军事判官。州城据山,病其少井。君白州长,一舍之外有泉焉,请陶土为筒,导入于城。复五里一穴,以济行路之渴,于今人赖之。移潮州军事判官,秩满,权杭州观察推官。丁父母忧。服除,赴集吏部选,充开封府兵曹参军。岁馀,大理寺举为详断官。改本寺丞。凡奏狱之疑者,必持宽典,全活甚众。改殿中丞。故龙图段学士少连时为两浙转运使,举君拨发本路漕船,乃革其弊本,大增上供之数。以考绩闻,改太常博士、通判衢州。州人子弟多习诗书而未有学校,士望缺然。而君募郡中高赀,始建学舍。其堂室仅百楹,朝廷赐州学额。又营资粮之具,最于诸郡。时金华郡守阙,外台假君领之。衢之父老遮道于境上,谓婺民曰:「我州一鉴,何夺之为」!有诣外台乞还者。婺人薛惟简,先有冤状,父徒子黥,君雪除之。其家德君,以紫檀肖其象而祠之。故翰林聂学士冠卿应诏举知深州,不就,改屯田员外郎、通判袁州。故翰林叶学士清臣举拜殿中侍御史。庆历中,湖南蛮人乱,攻劫郡县,言事者或请夷灭,或议招纳,岁时未决,生民甚苦之。朝廷选御史往究其事,以君为湖南安抚,至则察访利病。而前之主者立重赏以诛蛮人,一级万钱,士卒贪之,往往害樵饷之人以为功。君下令曰:「得贼之首者,必指其斗地以为质。其可擒者,当生致之」。自是无枉戮者。君居军中凡十月,戎服葛屦,与士卒同。惟石碍、铃景二洞,聚党数千,君促官军力破之,斩首数百级,招安三千人,馀皆窜匿英、连、韶间,自是衰息。朝廷奖君之劳,迁侍御史,赐金紫,充广南东路转运按察使、兼本路安抚、提举市舶司。凡蕃货之来,十税其一,必择诸精者,夷人苦之。公令精粗兼取,夷人大悦,谓之曰「金珠御史」,意贵之也。时交趾有变,朝廷命君经度。而广州当交趾之冲,无城守备,君议陶塼为城,造大舰十数,日习水战,以待其来,彼不复动。岁馀,君以瘴疾,求领小郡,迁兵部员外郎、知通州。通人岁苦海潮,流亡者众。君作长堤以捍之,复民田业。量其肥瘠,奏免五年至十年之租。朝廷召权三司盐铁判官。以皇祐元年四月,疾终于京师,享年六十一。二年三月十日,归葬于萧山之先域,礼也。君娶裴氏,生一女。再娶杜氏,生四男一女。其子霁,登进士第;震,试秘书省校书郎;露,三班借职;需,修进士业。女文慧,适泉州永春主簿陆琪;文淑,适皇祐元年进士第一人冯京。予于君同年之交也,见君苦志清节,不渝于素,称荐者皆当世名臣,朝廷一用之而克树风绩。惜哉,位未大、道未显而终焉,其命矣夫!故表其墓云:
稽山之阴,右军之后。生此淑人,终身无咎。既及于民,复归于神。葬之家山,云气氤氲,宜昌乎子孙。
按:《范文正公集》卷一四。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二原注。
祭叶翰林文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范文正公集》卷一四、《中吴纪闻》卷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维皇祐元年己丑十月庚申朔日,具位某,谨致祭于故内翰、侍读学士、谏议叶公之灵。呜呼!贤哉道卿,钟乎粹灵。秀格峨峨,英采荧荧。浚学伟文,发于妙龄。决策三篇,万儒竦听。阔视霄路,直步云庭。天然清流,不杂渭泾。西垣、北门,大笔未停。为藩为翰,于澶于青。乃牧京兆,关辅以宁。再主大计,寔营寔经。慷慨国论,冒于雷霆。出守河桥,期归阙庭。一夕奄去,天地冥冥。呜呼!遘时甚盛,得主惟圣。谓道必行,谓事必正。高节莫屈,直言屡诤。朝廷风采,绅辉映。天子知人,期以辅政。弗谐而去,能不曰命!呜呼!仆与公知,则相知心。蓬瀛共舍,切瑳规箴。苏、秀邻邦,唱酬讴吟。相许道大,交荐言深。久要之意,不为浮沉。今也云亡,绝弦于琴。白发相失,清泪难禁。音问一断,忧愁百侵。古之遗直,千载犹钦。生平之交,情何以任!哀哉,尚飨!
答叶道卿 北宋 · 宋庠
七言绝句 押庚韵
纸尾勤勤问姓名,禁林依旧玷华缨。
莫惊书录题臣向,便是当时刘更生(宋委心子《新编分门古今类事》卷二○引《西清诗话》 《西清诗话》:宋庠初名郊,字伯庠。为知制诰,有忌其先进者谮之,谓其姓符国号,名应郊天。仁宗遽命改之,乃改为庠,字公序。会用新名移书叶道卿清臣,呼同年。叶戏之曰:“清臣,宋郊榜第六中选。遍阅小录,无宋庠者,不知何许人?”公因寄一绝句辞云云。)。
丁文简公度崇儒之碑 北宋 · 孙抃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五、《名臣碑传琬琰集》上集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五
皇祐五年正月庚戌,观文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行尚书右丞丁公薨于京师。翌日,乘舆临吊,赐赠物有加,襚以天官尚书章绂一,不御垂拱朝。太常准功行谥曰「文简」。越三月辛酉,克葬于郑州新郑县旌贤乡之原。明年,诏台臣某识其事,以信来世。谨按牒,公讳度,字公雅,开封祥符人。先世家姑苏,徙清河,又迁冀。大王父嵓始壮,会梁、晋怙乱,岁岁扼河相持,避不仕,以公贵赠太保。大父颛,清泰末与仲弟入契丹,及还,乃占今籍。性好学。捃橐中金,尽以置经史,得八千馀卷,筑大室保藏之。时名儒若寇莱公、冯魏公,并游其门。诗书以卒业,晚应三史举,不中第。终焉,赠太师。考逢吉,有节行。章圣在藩邸,与张耆、杨崇勋皆给事左右,增家书至万卷,东朝图记,盖有补助。既而张、杨以攀附寖贵,独引退辞老,授将作监丞致仕,赠中书令。曾王妣张氏、王妣刘氏、妣贺氏,追封卫、韩、鲁三国太夫人。中书令五子,公最少。生八日,目始开。年十一,颖悟端硕,与并时诸生不类,因大启书室,使之纵观。公取数帙,指篇目,问义安在,的的如成人言。及长,能属文,雅好谟诰,遂拟为书命数篇,不错不砻,词气遒然,由是名闻公卿间。祀汾阴之岁,应服勤词学科,擢上第。释褐大理评事、通判静海郡,稍迁太子中允、直集贤院。上践祚,改太常丞。是时大明继临,纯健丕迪,四海面内,仰观功德。公献书墀下:博延经臣,以敷讲道义;增署谏列,以切劘治体;籍荒田垦辟之数,为令佐课效;使流庸自古;限宗属亲疏之别,立补荫名格,使妄冒不作。其言典且正,天子始器之。进太常博士,加绯鱼。守吴兴,民有诉讼者,公问状,拳然坐阁中丽傅,曲直按升,事下吏十无二三者,郡俗大服,牢圄无系。寻为西京转运使。内官督役河阴,暴不循法,叛卒亡命山林凡数百。公选强辩军校晓谕招还之,止坐首谋。太史奏昌陵有异气,非吉祥,须增筑始可厌。公入对:「陵寝所以宁先神,不时缮修,非经义」。乃止。又徙长葛,治单,镇许,人宜之。岁中,授祠部员外郎。代还,以本官知制诰,锡服三品。大河东北占劲兵处,景德前骑兵战讨有功,其后寖死不补,无以厌重边。公首讲马射之法,以全其籍。再迁刑部郎中,召入翰林充学士。元昊反,朝廷议夺官爵,公谓戎狄酋长自古盗名号者多矣,矧夏人萌僭窃心岁且久,削之必不能止叛计,但自损威灵耳。属献谋者言颇异议,遂格。已而贼果赍馀书置境上。时边遽相属,大臣奏事或日旰,诏无给休浣假。公引东晋区区苻坚拥百万众入寇,谢安命驾游适,人心以宁。今丑类跳梁,持柄者过为劳勚,适足使四疆窥浅深,非良算,须一切如旧。叶清臣议制铜兽符给诸路帅领,调发期会,并沿古制。公言:「今昔殊尚,文质异宜,符若一施,伪将百出。胜败所系,可不慎重」?卒罢之。寻兼侍读学士,改中书舍人,为学士承旨。诏狱常用中人充制使。公援唐时大狱皆三司杂治,况申理冤滞,宪台之职,可更委御史。中书制事本,枢密专兵谋,公称:「古之治天下者,其号令本于一。今二府离,军民之算,机会措置,猝有同异,则人心得以疑惑,非国体」。上然之,凡兵戎重务,始许通议。故事,诸部监司及藩镇牧守被命赴职,陛辞日皆召见赐对,至是罢之。公曰:「臣子领外权,以生齿为寄,其畀付固甚重,陛下宜临遣惇谕,勖之条教。奈何德音咫尺,耳阸阸不得闻?非圣人忧元元、与贤者共治之本意」。俄兼端明殿大学士。西师未解,上问:「用人以资与才,孰先」?公对:「平时较殿最,第资考,俾进用有渐,所以循古法而谨常道。若夫釐大务,捍大患,判大疑,则擢才为急」。上顾公在翰林久矣,乃不自为之地,真确厚长者。居无何,谏官或言公请间求用。上曰:「度侍从十五年,未尝一语及私,若安得见说」?因召执政申谕之。庆历五年,遂用为工部侍郎、枢密副使、参知政事。禁卫窃发,大臣有素善杨怀敏者,议遣官留鞫禁中。公曰:「肘腋之变,事切宗社,当付外庭,穷索證逮,荡锄凶丑,以正国家典刑。乃欲依违贷罪党邪」?固争之,声色俱厉,及晡然后已。数月,恳请解职,解授紫宸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复改观文殿学士,历刑、兵二部侍郎。合宫均庆,陟尚书右丞。近时政府罢免,例从外职,独公入观中。讲还,即阖门静居,宠辱进退,若不在己。素康宁,一日以疾闻,上亟遣中贵人挟太医诊脉,药未再剂,晏然谢去,享年六十四。悲夫!公坦属疏达,清通敏亮,不喜外饰,率由天诚。读书止究大义,章句解诂,脱略不记。与士人交,初若无崖岸,无畛域;及游从论议,或一言一事,小戾正道,则辞意劲讦,无毫釐假借之色。性忠赤,朝家事典,关治乱安危者,多密疏抗辩,大抵浑浑直致,发于胸中,稽摩隐微,既久乃验。人问之,则避让不自名,往往答以他语。间属奸险惎忮,横启诬诅,虽众谈错出,未尝少回,以合时尚。初,章献皇太后辅政,公铺道前世缘舅家致败乱之迹,撰《王凤论》以献,明白委曲,无所讳忌。岭南欧希范平,公白:「交州虽外臣,自克占城,势颇张。又溪洞诸小种,土域环接,疑有附险连势、阴持两端。广、邕、钦、梧、雷五州之境,所控尤要害,请饬守臣严戍逻,结声援,踵唐五筦之法,以备侵轶」。未再岁,广源蛮大扰南方,如公言。国马数绌,公因启:「苑监古法,非不孳衍,但寓之之令,未能经远。若听天下郡县、牧养之家不登为产力,则四方多矣。夫君民犹一体,民马既足,国何患乎不足」?在中书日,冤人扣待漏院理诉,公缕缕问。或告曰:「丞相亡所诘,己独然,非自安之计」。公默不应。素知兵书,熟本朝典故,前后画便宜,率疆埸间事,语西北犹切。至于军校进补、士伍番戍、堡障废置、营部高下、参综次序,一本祖宗旧制,号称详平。侍经筵,读史传据历代本末,极陈由邪正致盛衰之说,以感悟主意。每经终,及岁时赐与,辄恳恳辞避,且云:「臣与韩琦俱尝在两府,琦护塞尽瘁,臣侍颜从容,岂宜蒙赉,益以重过」?上嘉叹者久之。生平廉畏,自奉泊如,所得俸,稍计伏腊外,均赋宗戚。贫甚者嫁娶送葬,仰公而成,虽疏属如一。晚岁通性理,纷华玩好,抑绝不视。处一室,左右几案,惟经史子集而已。室之外,架二栏,植修竹,日吟诵其间。宾自远方至,坐未既,则访以所过郡邑岁之丰凶,吏之良否,民之苦乐。闻岁丰、吏良、民乐,则衎然如不能胜,其克己忧人如是。朝廷既大享,召群子弟语曰:「昔文正公宰天下仅十五年,及薨,子孙有未齿宜簿者。吾爱之慕之,自今不复有请矣,若等始自策厉」。因著《慎言赋》,以示戒勖。洛中营小园,心念念告老。去章既具草,未上而终,士论深所追惜。公之践历,若吏部南曹、尚书刑部、登闻检院、权发遣三司公事、纠察在京刑狱、管勾祥源观、提举在京诸司库务,皆一领焉。秘阁、秘书省、省刑院、吏部流内铨、审官院、三司磨勘司、通进银台司、权发遣开封府事、南郊卤簿使,皆再领焉。太常礼院、尚书都省,皆三司焉。又为群牧使、河东宣抚副使、契丹生辰使、南郊礼仪使。功臣曰「推忠权诚佐理保德」,阶至光禄大夫,勋为上柱国,爵封济阳郡开国公,赋邑三千六百户、真食六百户。所著诗、论、制诰、奏议、碑颂等,离为七十卷,藏于家。致道雅正,文辞纯致,较汉、唐名贤不少减。又撰录《迩英圣览》十卷,《龟鉴精义》三卷,《庆历兵录》五卷,《庆历缮边录》一卷,《国朝具员》一卷,《编年总录》八卷,《大唐史略》一百卷,《管子要略》五篇,《备边要览》十篇,《寰海后图》,刊定《武经总要》五十卷,《唐书》纪十卷、志四十卷,《集韵》十卷。褒贬义例,得太史公之遗法,美哉!凡三合姓:始娶陈氏,颍川郡夫人,故蔚州刺史赞之孙;再娶吕氏,东平郡夫人,故宰相蒙正之女;三娶张氏,清河郡夫人,故参知政事洎之孙,并先公而没。輤车之西,皆举以祔焉,礼也。子男二人:讽,太子中允、集贤校理;諲,光禄寺丞。笃学有行检,人以世济待之。女二人:长适大理寺丞方安人,早亡;次适国子监直讲杨忱。孙男二人:羲叟、唐叟,俱为太常寺太祝。女孙三人:长适大理评事范宗贤,二尚幼。呜呼,有后哉!君子谓公约以处己,恕以接人,诚以事君。劳焉不自能,美焉不自售,孜孜辅道,始终一节,《易》所谓「立不易方」者,公得之矣。铭曰:
君子履用,以纯诚先。哲人事业,推直道难。二者参立,兹为本原。有美文简,奉之周旋。心坦以毅,行方而坚。章圣在宥,汾脽告虔。巍设科等,大宠俊贤。公试墀下,擢居众前。帝始御极,龙飞于天。健顺丕斡,清明浃宣。公践朝闼,亨涂始焉。灏灏书府,峨峨掖垣。或䌷史法,或代王言。公复古谊,其文炳然。玉署详择,金华博延。时视诏草,日陪威颜。公讲事本,经谋实繁。乃赞万枢,乃参庶绩。推以治体,济之勤力。内重国论,翊大柱石。外探兵钤,绥固疆埸。生也鲠亮,动兮斋慄。不将不迎,不矫不激。不求利权,不取名迹。人其谓何,我则惟一。寖蹈晚节,解还前职。纷乎世华,淡若虚室。里襮胥照,初终罔易。凝神粹和,匽首归没。士伍追范,朝家慨惜。诏俾刊录,庸传行实。呜呼公兮,古之遗直。
乞慎选省府推判官提点刑狱奏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文恭集》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五
臣闻汉制,刺史奉诏条察州,秩六百石,至卑也。委之察一部者,意在秩卑无所顾惜,敢刺举耳。某年初置刺史,部十三州,文武名臣,欲尽委察。今之转运使,大抵汉刺史之职也。陟黜臧否,兴利除害,莫不系之。国初用官亦轻,选才则重。其间外计,多著能名。古人有言:引一代之人,理一代之务,不借才于异代。若谓方今乏人,是诬一代之人也,顾朝廷所选用何如耳。若欲天下转运使尽得其人,莫若慎选省府推判官、提点刑狱。此三道者,取才之要。比来夤缘用人,忽略此职,一概置亲厚之吏,或假借横势之家,故外计之任,有以资叙而入。往年叶清臣在三司判官,不才者奏罢数人,当时物论是之,今稍稍复用矣。天圣、景祐之间,屡降大敕,举提点刑狱,颇亦得人。近年多沿差遣敕上带入,选举之法,格而不行,又罕见显拔循吏,为之省府。陛下惠绥元元,励精政治,近制川广知州、通判、知县,并须选差,所以重遐方而矜远俗也。况转运使、提点刑狱,表率部吏,宣明风化,可不慎择哉?宜得通民事,绰有才望者居之。若按举称职,风绩较然,或增秩再留,或移莅剧郡,俾久其任,以伸厥能。诸积久累官,秩高而才下,素望不著者,不可使居其任。恐隳职事,且非陛下求治之意。
宋故宣徽北院使奉国军节度使明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保使持节明州诸军事明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判并州河东路经略安抚使兼并代泽潞麟府岚石兵马都部署上柱国荥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五百户食实封三百户赠太尉文肃郑公墓志铭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八、《文恭集》卷三六
皇祐五年冬十一月甲子,有宋儒帅宣徽北院使、奉国军节度使郑公薨于并。天子震嗟,朝不御者二日,以太尉赠册告其第。大鸿胪赙以常典加等,官上易名之典,请用「文肃」,诏曰:「嘻,可」。初,公以疾闻,上立遣左珰赐殿中汤药,敕太医驰视。闻其未有间也,复遣高手,乘急置以往,至则无及已。公初疾革,犹力条备边十数事,谓敌骄难制,边费益困,劝上详思至策,规强中国。因言:「命在漏刻,不复奉望帷幄。不胜至愿,愿归葬先陇,以是累陛下」。上嘉纳遗忠,益哀伤其意,遣使给舸,护丧还东,敕所过治道,诏本郡给葬事。以明年八月二十八日,宁体魄吴郡大茔之次,成公志也。公讳戬,字天休。其先诸姬之近封寰内者曰郑,后世为大姓伟人。六世祖肃为唐相,大中末,节制荆南。子孙宦东,侨占吴下,今为吴县人也。曾祖讳思正,卒乌程长。生大父讳延绍,终苏州录事参军。大父生考,讳文遂,卒温州巡官。旧门自令,薄宦不屑,庆气回复,繄公而发。及陪枢幄,贲宠三世。曾祖赠太子少保,配吴氏,封太康郡夫人。大父赠太子太保,其配沈氏,其继方氏,封吴兴、京兆二郡太夫人。祢室累赠太师、中书令,以广平郡为妣沈氏夫人汤沐。公少孤颖特,骨法峻异。伯氏载,吴士之望,器公殊于他弟。从学官下,尤能自力。及壮,志业磊落,不为诸儒章句。通训诂大义,莫不造圣贤之韫。属文雅丽,学者向慕焉。遇醉,抵西山下。亡何暮夜,大水失道,有父老自丛祠中出,翼公绝流乃免。已而环顾,忽失所在。久之,从淮海游京师。时翰林杨文公号称辞宗,名有鉴拔,笃于奖进,故贤士大夫日游其藩。公以缝衣谒前,见赏英峙,一面若旧。许以栋辅,延置门下;介于诸公,叹爱其文,谓为入室。公名所以藉甚,贵胜先达,皆忘年愿交者,以文公器而扬之也。干试贡部,辄不在选中。处之泰然,自待益厚。上肇位二年,始延见方闻之士,擢公甲科。释褐太常寺奉礼郎,签宣德军节度判官。亲嫌移宣城,故相李文定时守金陵,荐公材堪器使。秩满,召试学士院,除光禄寺丞、集贤校理。未几,通判越州。代还,改太子中允、同知太常礼院,泛恩迁太常丞。踰年,除三司户部判官,赐绯衣佩鱼。受诏注释御制《三朝宝训》,迁直史馆。景祐初,同修起居注,改太常博士,继为开封府发解官。及考较御试进士,与今翰林宋公子京建议,礼部所行《韵略》及《广韵》繁简失当,训诂不正,有司考士,多以声病被黜,请修三韵,是正音训。书成,学者便焉。改判盐铁勾院。为聘契丹使首,还,以正言知制诰,赐紫䓞绶。时西台之选,极一时名胜,故景祐中号令温雅,辞训深厚者,公豫唱焉。层构落成,联章敷请,上亲用籀法,书「紫微阁」三字,以揭词掖,且旌名臣。领判国子监。以谓教化根本,先京师而后诸夏。乃选明经义,诵说有法者,以训导胄学,复乞田以给之。又请立学州郡,以广育才。五年,同知礼部贡举。多拔名辈,务略小疵,翕然称为得人。宝元初,知审刑院,谳天下之狱,原心丽法,值帝长者,多所全活,无留牍,前后四被诏奖。从容访对,去必目送,自是简注日隆。未几,除起居舍人、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豪吏马士元挟狡,数通贵要,多为奸利,睚眦必中以祸,操制一府,畏甚于尹,都人目之为立京兆。公廉知罪恶,穷按奸赃,悉得其受赂挠法之状。权贵多为请者,了不以听。狱具,奏流海岛,家没偿赃。首恶既除,馀皆股慄。诖误及愚弱,坐法多见贷舍。即豪右犯法,必连治穷按,无所顾避,而毂下政清。康定初,高选主计,命公权三司使事。先是居计席者,未暖辄迁,不暇讲求财策,吏治益弛,计文寖耗。至是四方用武,急于调度,公检多门之蠹,抉辟召之非,敕正簿书,参比经入,民不加赋。未久,得羡缗四百万。转运使旧有考课之法,废格不行,公请复旧制,以振纲领。时边兵六十馀万,坐甲待食,军兴期会,急于星火。公迎事辄办,临剧益裕。上图公展成之效,谓终足负重任,断大事,乃拜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寻改枢密副使。旧制,二府进律,锡予优丰,公以甫毕前恩,坚辞后赐,许之。既参前箸之访,所以代谋制者胜甚众。尝入白虎帐,议遣高材使者,就问西北诸将攻守所宜,使悉条其策谋,且探观其识略,能否足办,缓急可任,上用其策焉。时黠羌扰西,县官旰食。一日,上召对二府,问有唐大臣巡边故事。因言:「寇难未夷,师老勤戍,欲烦吾一二旧德,往抚西众,因以图上方略」。大臣未有对者。公自惟布衣,主上拔从群右,任以本兵,思欲毕力竭忠,图报乃已。即时归第,手疏请行。上亟以公疏付中书,深为当国者忌惮,卒见沮格。明年,遂以本官、资政殿学士知杭州。公出无他,了不自直。至是过家,乃散百金,悉召见故人亲属,酾牛酒以上冢。先是诏谨内盗,大籍四方乡丁,申敕部官,阅习武技。时西师新丧,东人大恐,谓将取以戍塞,日夕悲涕。公檄以谕父老,复奏减其半,使还田业,自是人心甫定。郡中西湖,即白傅所记钱塘湖也,环三十里,溉湖上良田千顷。唐相李泌,即湖中作阴窦,引水灌城中六井,以资汲者。武肃置撩清军,以疏其恶。自钱氏纳土,至公居郡,凡甲子一周矣。而湖秽不治,豪夺以耕,僧侈其构,浸淫蠹食,无有已时。公按旧记,复故堤,程工无虑十万,调境内丁夫辟之,湖利中兴焉。二年,除给事中,移并州。未行,改郓州、郓、齐等九州安抚使。冬,移长安,兼本路兵马都部署。规中入觐,从容言:「羌寇逋诛,陕服寖困,宜敕有司,计料调缓急,差为三等。军兴急,须自如法,他可缓以期会。非急者一切可罢,以明恩施」。上深然之。至雍,复表西人疮痍,宜在宽恤。因是曲为降赦,诸更徭赋敛,伤害于下者,类皆施行公议,以纡民力。又奏罢括籴之法,诱边人蓄粟,以平谷价。吏自渭涉河,输木京师,漂没备偿,及不中程者,至破家产。公条冤状,岁裁减二十馀万。是时羌未悔过,兵连不解,侵轶疆候,虔刘边城。天子览宣王《大雅》之诗,思召穆中兴之将,博采文武,枚卜公卿,进厥帅臣,付以西略。以公有已试之效,有纳忠之先,三年,除陕西四路缘边兵马都部署,兼经略安抚招讨使,迁礼部侍郎。受命上道,老小叩马,至暮不得前,因夜半驰去。众复诣阙上书愿留。时边将新经定川之败,士气益夺。公建上将军旗鼓,尽护诸将,合众军于泾原,健锐者训励之,痍伤者安息之。拊循喔咻,人皆自奋。元昊拥众黑山,号称十万。公行边抵镇戎,勒兵趋莲花堡,进据险要,天寒,置酒高会,虏不敢近。自是军声始振,边寇绝入。时边部将利边境有事,用公钱亡节,缘赂售进,收私入己,无名之费,不啻泥沙,公私疲劳,远近嗟毒。公擿其尤不奉法者,斥逐去郡,馀稍自戢。四年,疆事稍间,诏公还治长安,养持威重。雍人若幼若艾,重趼数百里,拜迎车下,部中适旱,践境即雨,众喜曰:「此泾州雨随郑公来也」。初帅四路,有生氐帅乌宁率诸帅,愿奉水逻地入附,诸氐亦献山林,愿得内属。水逻直陇坻之右,自石门西出临洮,趋秦中为近。二水还城而绕带河渭,杂氐十馀万落,无所役属。往时名将,自曹武穆等欲城其地而不可得。至是,公遣静边戍长刘沪观相形势。沪还,劝公亟城,天赞之机不可失以资贼。即以状驰奏,遣沪往城,以从军董士廉尸其役。会公移雍,泾原帅毁沮其策,即日檄收水逻兵,趣使罢役。沪、士廉守便宜,不从,公争之甚切。上遣三司副使鱼周询、宫苑使周维德、同都转运使程戡行视利害,泾原帅以沪等不应令,遣将械笼于狱,将斩以徇。群氏遮使者车,称冤。使者即时出沪等,还奏城便,诏趣讫之。城成,赖其保障。公复谓环庆、泾原二路,相去道里回远,缓急首尾势不相救。又敏珠、弥臧、康努三族隔阂其间,首鼠援贼。昔孟献营武牢而郑人惧,晏弱城东阳而莱子服。若城细腰,夺贼要害,遇有警过,师犹在衽席之上,杂种畏惧,亦且不敢附贼。贼无乡导,必难内侮。召部将种世衡、蒋偕程工计日,度三月罢业。已版筑,会公解帅。公度失今不治,必开后患,志在忧国,表上其事。未几,宣抚范公来西,诏下城之,如公所策,凡斥境数百馀里。是秋,戎人诣延帅送款,西方益无事。五年,上书乞守内郡。朝廷倚其名重,玺书劳勉。天王都汴,根本两河。晋迫羌胡,土俗劲悍,大卤谋帅,无易公者。六年,除户部侍郎、资政殿大学士、知并州,兼并代泽潞麟府岚石沿边经略安抚使、兵马都部署。时甲马隶麾下者凡十二部,部将有贵门,有寒族,所部之兵及所给铠仗,其间精怯不等。公虑怯者遇敌,势必先败,败则牵沮大军,非便。于是均配强弱,合置十将,自往训励。并无武锋精兵,复阅厢军,精勇者得三千人,迁补清边。声其数为十万,以夸戎人,潜遣戍兵还京师者数万,众获休息。几减边费半,吐浑守捍尤力。自诸校而下名级,阃外得专补署,不从台请。庸人建议,欲徙补别部。公上言:「士出死力者,以有分寸军赏。人情恋本,不宜辄动」。诏趣从旧。制泽潞辽绛之赋,移饷河北。公以瘠土赋不足以自支,奏罢外输,以宽四郡。帐下吏浮冗者,裁损四十馀人,以省经费。边将争遣人觇敌,被遣者贪利财物,实不能得其要领,还即绐言以报,敌欲为寇边郡。承谬至发奔命书,以疑误上听。已而卒无纤介,了不按问。公惧习玩启慢,备豫不逮,因下令诸觇虏不实者,论如军法。自是不敢绐报,多得实而还。契丹之将讨夏人也,造船于天德军。或曰:「虏态难常,我盍备之」?公曰:「虏出无名,匈奴本以甲马战斗,今争舟楫之利,是弃长技而取所短,彼将取败,我焉用虞」?后契丹果以败闻。二虏之将战也,边部警奏,重迹而至,独太原不发羽书。上怪问公状,且询之策。公曰:「夷狄自相攻讨,不足烦中国虑。愿敕边将,务在持重而已」。麟府热落,经寇驱率略尽。公招还离散,抚绥荒馀,益弓箭五千,浮二万户,以实塞下空虚之地,以耕河上良腴之田。以口益增,岁籴弥贱。岢岚军东草城川,近压虏境,隋大业中,置戍以扼贼冲,虏贪地肥,间出田牧。公与约地,距塞二十里内,虏不得预。徙实边杂户数万家,以为捍蔽。中国限戎,本以丰之横阳川为限。丰州没后,城主失戍。元昊既已送款,因遣人请没宁浪地。公上言麟府孤立,介在河外,若以美地资贼,二州乃堕其吻,终为吞噬。台议遂不肯与。戎人请之益坚,复以使者附奏,具道不可与地状,卒用策谕还西人。公治尚严明,天性疾恶。并土年少,喜伺奸便。公设耳目,知其主名、窟穴,犯者辄录,穷按株连,自是奸盗衰息。在杭、雍亦然,恶子皆逃之他境。狂卒以甘陵叛,讹言寇且至,晋人乘之汹惧。推迹所起,乃定襄男子为之,因戮以徇,远近帖息。寿阳豪李化杀人,诬郭鸾以规免,鸾不胜楚掠,因自诬服。公察非是,诘化,化词大屈,鞫之,具得其赇买真状,化卒弃市。边地寒苦,囚多噤死于狱。公奏条元魏恤狱故事,上恻然降诏,自是系者涉冬多活。铁钱惟输关右,后河东亦施其法。晋地产铁,人争冒铸,犯者殊死,日报而奸不止。公论作法之弊,请用三当一,以消奸源。上选近臣通政事者参议经久,咸是公议。改币令下,奸人不悦,群诉公所,守卒不纳,有噪于牙门者。公坐黄堂,使前,谕以:「币轻物贵,盗铸多死,朝廷所以改币,使重禁民为非者,正是全活汝辈,何乃敢拒明诏」?因执渠魁不率教者,致之于理。是日,闾巷无赖者辄掠夺市物,公敕牙兵收捕,窜首恶十馀辈,自是奸铸遂息,物价益贱,于今受其赐。秋冬阅材官、乡义二十馀万,号令明,赏罚信,旌旗钲鼓,风行电照,故太原遂为天下劲兵之首。苛慝不作,威名播越。朝廷以公威名累稔,底定有劳,七年,除吏部侍郎。未几,拜宣徽北院使,检校太保,仍判并州事。公表陈孤生感会明主,仓卒之际,谬奉驰驱。幸赖国家之灵,边隅讫定,兵官犹可并省,微职不宜外除。固辞殊章,愿守閒郡,优诏不之许。天子以公忠力外宣,功效尤著,明年,就拜奉国军节度使。复表陈前志,自言衰疾,不任军事,愿还节制。手疏恳到,卒不得谢。久之寖剧,以至薨落,年六十二,士大夫多为流涕。公外济以和,内果于断,倜傥以尚风谊,慷慨而好功名。精力过绝于人,英词鼓动于物。尹都府,干大计,二职并剧,万事倚办,老吏持案待决,讼者操契满前,准量锱铢,判别皂白,神无滞用,机应不差,旁接谈宾,行答尺牍。毫法俊健,书意婉文,理尽亲疏。体甚閒暇,参以善谑,杳然虚舟,前史称发百函、占十吏,殆无以过也。有一善,既称道之不舍,又申以奖拔,故出门下者,多台阁名彦。贫贱有旧,接之者欢然有恩,为振其乏。在宛陵,收葬故人孙汉,经恤其孤。杨文公高直忤时,天禧间愈不得志,及卒,宾客益落。公病方困吴郡,日夕驰走赴其葬,义士韪之。伯氏吏部,代还左蜀,病卒岐下,公时在西省,请急赴丧,大感于行路。及在军中,士有疾病,行自省恤。军市之入,厚于犒军,下伍有劳,多见拔用。纤微坐法,阔略不问,故众莫不思奋焉。尝读兵书,至《谋攻》篇「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因叹曰:「上兵节制,要在静胜」。故每檄诸将,常以坚重待敌。终能自戎羯、安边境者,繇此策也。惜其在枢宥日浅,谋谟未究,服劳于外,益徙而北,不得推所蕴于天下。每处边议,多蒙报可,前后诏书褒宠,凡十八至焉。奉公忧国,遭时得君,若天假之年,授柄以相,其老谋远业,犹将安生民,强公室,乌肯管晏而休耶!公撰著文章凡五集:曰《制诰》、《原武》、《紫溪》、《长安》、《太原》,总五十卷。才高而兼华实,文雄而有气骨,盖人伦之华衮,而材林之杰藻也。攻诗出于馀力,尤极清丽,与故翰林叶道卿夙期相许,心照莫逆,篇章酬寄,别为一集,以订元白云。道卿出守河阳,自太原寄诗四十韵,以将笃好,叶复次韵以答。诗成未几,物故,世传名句,绝麟于此。公闻河阳之讣,恸哭不食者数日,力疾捉笔,以铭道卿之墓。才百馀日,相继薨殒,同时葬于吴下。神反郢质,近时少比,范张款款,复存今日。夫人李氏,赠都官员外郎昌言之女。贤有至行,生于名门,协济高明,参穆内外,累封丹阳郡夫人。男子五人,民彝、民初、民秀、民庆、民用,并太常寺丞、太祝。咸有学尚,兼资才令。六孙,估、佾、佖、倜、亿、胄,皆秘书省校书郎。二女,长适三司盐铁判官、太常丞、直集贤院王圭,次未嫁。上录其家,若子若孙及别汉者凡十人,及诸妇班簪钿者八人。赐晋陵廨舍一区,以郡干给使。公九岁即失怙恃,念及泫然,常欲以「感慈」之名,置寺茔侧,未及请而薨。家丞缘雅意以闻,诏赐之榜。且有别旨,间岁度苾刍一人,以虔香火,忠义获宠,哀荣异常,如公者鲜焉。临薨语家人,见托铭墓。左右或泣下,公谕以至数,敕勿悲。神明若兹,公为不亡矣。宿畴昔周旋,平生奖勖,见评州里,预游藩墙,契阔限于死生,頫仰成于今古。绪言有属,感涕无从,辄稽宗谱之传,与夫宫簿之实,寄通如在,传信无穷。铭曰:
次舍之精,岁昴著明。东南之镇,秦稽蓄灵。岩岩文肃,王佐之英。精明卓杰,降神及星。惟天右民,付畀间气。帝初器之,使材诸位。曰训曰谟,以经以纬。尹兹都畿,相我邦计。万事倚成,三边仰济。名赫厥闻,功昭于试。若时用武,惟密本兵。选众以举,好谋而成。忧劳西叹,感慨请行。见排异己,实贯神明。忠图未究,谗言其兴。屏毗于外,允一乃成。前疏未乾,上眷攸注。卒帅于西,授以节度。宣明国威,刬除民蠹。生氐奉图,析肝愿附。水逻往城,细腰白戍。我辟我疆,之策之虑。上繄睿明,弗为谗沮。荒憬寻柔,垒垣增固。复来长安,益从太原。厥戎孔迩,其武惟桓。临御以重,拊循则宽。悉复弃地,大徙实边。岁有高廪,时无奸钱。长城屹若,敌国隐然。惟时念功,节旄即授。告于文人,矩鬯一卣。曾是伟贤,胡不大寿!奄忽弃藩,弗究其有。晋人涕洟,用怀孔疚。如苍生何,公亡于牖。公虽云亡,名不得朽。云栖迷兮大卤,水幽咽兮昌门。从先公之旧兆,启茂苑之鲜原。穆将安兮真宅,些归来兮英魂。慨梁木之其坏,感华屋之生存。武丘兮北峙,凝岚兮夕昏。呜呼!雄俊儒帅,郑公之坟。
叶学士书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宋景文集》卷五一
自婴家棘,久屏农畴。玩日悼生,扶衰续喘。近于季夏,已及外除。病腠甫兴,神明都耗。早者亦闻道卿君侯奄遘偏罚,结痛终天,顾礼自支,顺变为正。自仆苫块未几,山陂且长,匍匐莫伸,赗襚都阙,日省内讼,不啻刺芒。仁人多恕,亮其不及。比荣侍外,履用持胜。某畸人也,蹇难齐汩,志局摧颓,齿疏发秃,理当藏疾山薮。所以恋恋粱稻者,直以细孺仰给,有饥寒之累耳。必揆秋杪,入服官经。切恃眷旧,敢殚底里。清亲匪邈,他略不书。谨此伸谢。
致工篆人书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宋景文集》卷五一
辱书论篆,意甚悉。仆患世人不知六书矣。书之学出于圣人,夬扬于王廷,百官以治者,书契也。仲尼见泰山封禅者七十有二家,文皆不同,安得谓仲尼不治书耶?子云持三尺素未央庭中,以集《训纂》,复作奇字。叔重为《说文解字》以佐孔氏。伯喈自为三体,勒五经于太学。今之视扬、许、蔡,若高山然,未闻以善书为訾也。足下自谓工篆,而自知六书,抑扬其意则可,若曰恐世人指以为艺,胡自信不厚耶?工篆而不知意,艺也,待诏于翰林者是已;工篆知意,儒者学也,扬、许、蔡常兼之矣。足下胡不晓人之未晓,反以人之不晓而自晦其晓耶?后夔为伶人,伊尹为饔人,足下必怪且噱,胡明于此而未烛于彼欤?自唐室学废,诸儒搦管者,虽题部点画不复能别。逮今百年,经伪史驳。仆比不自揆,与叶道卿建言于朝,欲以九经刊石,用篆隶二体,检正伪驳其不与文合者,以救流荡之失。幸上开许,俾之卒业。足下又倡艺自惑,是欲助人之醉而慁仆醒也耶?今人不知六书,非不好也,盖未有以告之云耳。文王嗜昌歜,习之者蹙额,三年叵能尝之。万一使石经之成,流布宇内,数十年后,蹙额者皆张颐泽吻,嗜为佳味,何艺之鄙乎?愿勿为疑。审能正群经之文,以垂䃉琬,仆方磨研执笔从足下游矣。匆匆答报,不悉。
秀州重修鼓角楼记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宋景文集》卷四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景祐元年夏四月,嘉兴郡新作台门,书时,且言功也。越翌日,掾属邦人从二千石南阳叶君道卿,陟降而达观之,酾酒大会以修衅。礼成,率吁墙进,愿以更张经始及悦以使成勿亟之能,咨《春秋》之徒,善叙其状,发闻馨香,与石皆泐。君抑不止,乃绘图以谂予,且俾列其崖略。秀,故苏属邑也。钱氏王二浙,欲侈地以自张,始建为州,国朝因焉。然而饟漕走集,货赀迁引,事丛政厖,地剧官勤,一都会之不若也。先是寺署本于霸朝,因时之污,以陋自恃。严扉弗闶,液材将压。后之长人者,姑重改作,茍完仅庇而已。岁直癸酉,今上躬揽威柄,用甘露黄龙故事,高选牧守,嘉靖方国。于是太守九江庞君醇之,以治有异等,入视行马内事,而以君代之。君因其化条,遂用丕变。居者弗扰,流者自占,巳日乃孚,卒岁大穰。如销金揉木,无时月之累,以仁继贤故也。初,庞君既以郡仪不称,而怀必葺之虑,且惮伤财而勤民也,因上言郡有樵廥斥贾千缗,愿权奇赢,将助兴作。实被可报,未克僝工。君之至,则检结故符,以成庞志。揆日力,计徒庸,易彼将坏,成我大壮。乃广丽谯,以冠牙门;乃挟修宇,以华游观。飞轩旁注,夷道在下。其内则大敞重扃,夹植锜兰。层厦纚连,双庑翼张。广豁静深,乃至于黄堂。其制大,可以重威;其度高,可以临下。閒民穷隶于是乎督之,故夫家不烦;羡材积草于是乎用之,故虞衡不劳。役兴仲冬,跨三时而毕。初,樵贾不足以偿费,又出库钱续之,率用三百万。楼成,及左右宇若干楹,内屏联属若干楹。有因有创,如君之素。储鼓角于楼,以节晓昏;列棨幡于屏,以雄矩仪。管籥常于斯,宪令常于斯。开阖有宜,谁何有禁。入骑不踶,出车不击。千里奔走,四邻表则。议者谓斯举也,不专于《诗》之考室,《礼》之修键,所以备邦制而虔君命,变则通,通则久焉。噫!以道卿之敏秀而文,洵直而方,由诸生取畯科,入道山,籍治朝,其所履践皆沛如桑林,铿若黄钟,舍章虑善,以光王国。今又兴轮奂于官下,树艺极于吏师,导物忠厚,洗人愁叹。陟状此功,为东南第一。号君子者,故不器欤!昔汉武帝时,惟董仲舒、公孙弘、倪宽居官可纪。三人皆儒者,以经术缘饰吏事,后孙与倪皆至三公。则醇之居于前,道卿之继于后,今日之政,异时之仕,合儒林、循吏而兼得之。为天子所器,可前知矣。予洎伯氏与道卿联仕牒,并直庐,知之也深。姑因落成之日,遂推雅行之美,且塞秀人之勤请云。谨记。
泗州重修水窦窗记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宋景文集》卷四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景祐二年,泗上守清河张君缮防成城。既弥水患,部刺史交章言状,治在异等,帝庸嘉之,荣劳增秩。未几,又以江南漕使之节畀即受焉。騑牡焜煌,改辕而东。泗人郁陶以叹,佥谓君有大造于我邦,式克还定。钜功细役,咸有方略,粲焉可纪。虽向之建台门,增治署,集贤南阳叶君道卿前述其概;联长堤,捍怒流,尚书外郎武功苏君仪甫嗣褒其最。珉刻相望,驿声无穷,而水窦窗惟新底绩,忽而不记,则后之人无以知君精心长利,推行弥密者已。乃咨余求文,以信其传。州内旧有支渠,受水流恶,股引回注,放于外隍。穴墉为空,植木如棂。内水方淹,则导焉以恣其出;外水或暴,则筑焉以遏其入。由是无曲藭之困,无重膇之疾。元年淮汴合涨,齧堤传,乘四窦之久敝,入垫区舍。君搴菱执朴,亲督其役,培薄增庳,仅胜厥灾。及水复旧道,君曰,吾知防禦之要矣。明年,遂议改作。撤壤之朽,易瓴之苦。规以墨文,臬其高下。更镵石千枚,代木作棂,并固窦门。运甓十六万,以护沟泐。课员二十六,以总役要。月再朔而功告成,由是视洫无阻流,涉逵无停潦矣。其夏水复汎溢,几高民屋,而新堤蟠如,新窦呀如。三老序长,或持一秉菅焉,或操一篑土焉,据坚窒要,守有馀壮。水留十二日而去,民皆按堵,有备故也。《礼》:「仲春达沟渠,利堤防,以时儆人」。思召公之风,爱所憩之棠,《春秋》有所褒者,其文繁而不杀。若张君补弊图久,克勤小物,合乎《礼》之「时儆」;邦人受君之赐,不忘刊美,订乎《诗》之爱树。是美也,由君以勤民得之,异乎人之求之也。予敢不申二君之馀咏,裒僝工之纤悉,用《春秋》不杀之义乎?噫!继而共治者,嘉作窦之劳,勿替而引之可也。明年为记,乃刊石云。
故光禄卿叶府君墓志铭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八、《宋景文集》卷五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庆历三年,岁舍鹑首,秋七月丁丑,光禄卿致仕南阳叶君齐终于京师,享年八十。其孤翰林学士清臣奉柩自京师归湖州,卜之,得九月庚寅吉,乃克襄竁于乌程县澄静乡吴里之先茔。前此,翰林谓仆,与我游而知我者,莫善于君,君宜为铭。仆于卿既丈人行,于翰林又第同年,仕同班,虽均鲠共哀,而谊不得辞,遂摭系铺阀,而铭诸圹幽。君年三十,始有仕进意,负策西向,试礼部,辞尤工。及进士高第,调和州历阳主簿,就改州司寇掾。历泽州、清海军军事、节度二推官。时州将忮贪,以便文自喜,君临事持可不可,中毅外和,以规谂之。岁终,将得无尤,亦不能以事谪君。盗伍持仗劫民牢猪,吏结重辟,君独谓从二人当上谳。既报不死,州将始憾,终谢曰:「微从事,吾坐入矣」。监司最其课,交任于朝,改秘书省著作佐郎,留为大理寺详断官。未几,监建安军搉茶务。移知遂州小溪县,授永康军青城令。时大皂江瀿澍湓涌,邑守百丈堰没不盈版,皆抟手相视。君谒李冰祠,盛服立雨中,邀神为助,有顷少霁,水波为却。岁饥,君毁家囷,赈流人。豪大姓闻之,相率助贷,蒙袂数十万,咸得更生。以检书丞知光州固始,有孤女拥高赀,病甚困,叔规取其家,阳为授婿。二夕,女死。君廉得其情,坐叔罪,簿入女财,直钜百万。以太常博士通判宣州军州事。越人讼分财,七劾不承,君被制往按,不旬日而决,果若吏受赇而导其欺。以屯田员外郎通判扬州,民冒盐搉,乾没不悛,君建弛禁与民,可以省罪均利者,切切数千言。书奏,不行。还朝,以都官员外郎通判濠州。岁中,即授广南路提点刑狱、劝农使。使废,以司封员外郎判三司开拆司,出知宣州,入为户部判官,改工部、刑部二郎中,又为苏州。会水灾,农乏食,相与持耰矜强乞丐,吏欲以盗论。君原其穷𩛞,一皆末遣,人人感愧,汔岁定,不复为盗。就改越州。以兵部郎中还判度支勾院。时翰林为盐铁判官,故君移判尚书刑部。银艾相交,世荣其迁。寻乞为湖州。州本君再再世所贯,坟墓亲戚在焉。到部,酾酒上冢,与乡人父老相对为乐。乡人父老惮君清,亦终不敢谒以私。年耆,益厌吏事,上章愿从散秩。有诏以本官分司南京。君即日还姑苏。田数十丘,宅百亩,莳竹林,治果园菜畦,烹鸡炮羔,与比邻岁时相问遗,往来南阡北陌中。幅巾氅裘,彷佯造适,里人不谓君经为二千石。盖老聃所谓知止不殆者。明年,迁太常少卿。又六年,遂老。事真宗及上,始终四十五年。凡阶爵皆五品,服三品,勋二品。君名参,字次公。曾王考彪,王考蠙,皆隐居自放。考逵,尝为钱氏霸府从事,不得志,因投檄去,洎终不显,以君故,累赠刑部侍郎。君少孤,事母羊夫人至孝。异时疾革,君惶遽刲股肉为羹,奉夫人食之而愈。夫人亡虽数十年,言必流涕。为学苫,从人借书,皆手写,终即诵。为吏廉,与人无苞苴之馈,所去民辄思之。为狱仁,鞠听纤微无所隐然,卒多平反。生平居官无毛发咎谴,专务为阴德,浚蕃涵渟,以大其源。故翰林乘流席庆,汪洋大肆,惟其有而似之故也。翰林工文章,古今多所贯综。方正持重,能以材自结于上。知制诰不踰岁,擢龙图阁直学士、权三司使,以善职闻。罢知江宁府,复召为学士。其嘉谋鲠言在台阁者,士大夫争称道之。使志充计行,其光明于世,乌可量已!初,翰林自江宁奉先卿北上,日调甘旨,烝烝承颜。既而养不待而生有涯,末如痛何!虽然,以鲐背敛牖下,既阖棺,君子咸曰:「善人丧矣」。呜呼盛哉!娶夫人杨氏,关西之裔孙,柔芳静淑,为内外姻表式,先君十三年而终,终而葬。君生平自志一穴,曰:「我终必居此」。故翰林遵治命,杨夫人同兆异封,竭信诚奉窆,总总尔,皇皇尔,无一物有悔焉。铭曰:
胄出诸梁邈千祀,后昆推迁籍吴里。三代旷僚君膴仕,槃根茂叶丛庆祉。忠爱廉靖府循吏,华颠辞位延寿纪。茂生翰林复济美,尽养而收孝忠始。相冢山原古桑梓,呜呼体魄安于此。
言陕西盐法奏(一 皇祐元年十月) 北宋 · 包拯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五、《包拯集》卷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六七、《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八
臣奉敕差往陕西与转运司并范祥面议盐法利害。缘臣前任本路转运司,备知前来盐法。自庆历二年,因范宗杰擘画禁榷之后,差役兵士车牛及逐州衙前等,般运盐席,往诸州官自置场出卖,以致兵士逃亡死损,公人破荡家业,比比皆是,所不忍闻。其衙前估计家业,每直一贯者,即管认般盐两席。虽家业已竭,而盐数未足,怨嗟之声,盈于道路。前后臣僚累言不便,乞复旧法通商,以救关中凋弊。有司执议,终不施行。昨因范祥再有起请,兼叶清臣曾知永兴军,见其为患之甚,因乞依范祥擘画,用通商旧法,令客人于沿边入纳见钱,收籴军粮,免虚抬贵价入中斛斗,于榷货务大支官钱,兼宽得诸般差役劳扰,此乃于国有利,于民无害,理甚灼然。但以变法之初,豪商猾吏悉所不乐,而议者沿其岁入课利稍亏于前,而横有沮议,乞复旧法。若旧法诚善,复之无疑,但恐为害浸深耳。且法有先利而后害者,有先害而后利者:若复旧日禁榷之法,虽暴得数万缗,而民力日困,久而不胜其弊,未免随而更张,是先有小利而终为大害也;若许其通商,虽一二年閒课额少亏,渐而行之,必复其旧,又免民力日困,则久而不胜其利,是先有小损而终成大利也。且国家富有天下,当以恤民为本。今虽财用微窘,亦当持经久之计,岂忍争岁入数十万缗,不能更延一二年以责成效?轻信横议,不惟命令数有改易,无信于下,而又欲复从前弊法,俾关中生灵何以措其手足?臣细详范祥前后所奏,事理颇甚明白,但于转运司微有所损,以致异同耳。臣固非惮其往来之劳,妄有臆说,实亦为国家惜其事体,不欲徇一时之小利,而致将来大患。臣欲乞候到陕西相度,如沿边近里州军粮储有备,钱物可以那容,得行新法,公私未至大害,其閒或有未便之事,即与逐司将通商旧法与今来新法公共从长商量损益,且令通行。如沿边粮储阙乏,公私为大不便,即具画一事状,乞朝廷详酌指挥。